青蘿拂衣行

第一百六七章 泄露

因為女子的掙扎,她脖子上又多了兩道血痕。

“姐!你別亂動!”麻衣女孩喝道,她的聲音雖然稚嫩,可是語氣卻有不符合她年齡的成熟和穩重。

“你放心,這個真的是解藥,你吃下之后,渾身的酸軟無力就消失了。”麻衣女孩在樸蘿的控制下,伸出手把瓷瓶遞給了白乞兒。

白乞兒用牙齒咬開,一股腦倒進了嘴里。

不一會兒。

“好了。”白乞兒用力的推開了紅衣女子。

樸蘿也松了一口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放開了對麻衣女孩的鉗制,頭一回把刀架在別人的脖子上,她甚至都不知道萬一出點什么事兒自己有沒有信心砍下這一刀。

“你的戒指不錯。”麻衣女孩突然對樸蘿說了一句。

紅衣女子拉起麻衣女孩的手走到一邊去,全程對白乞兒和樸蘿怒目而視,更多的是對著白乞兒,如果目光可以吃人,那只怕白乞兒早就尸骨無存了。

回到地方,兔子已經涼掉了,樸蘿嘆氣,就只為了這只兔子啊……她把涼掉的兔子重新拿回火上烤了烤。

原本已經酥脆滴油了的酥皮,再經火一烤,熱乎是熱乎了,只是也有些焦黑了。嚼在口中有淡淡的苦味。

白乞兒瞥了一眼那對姐妹,只覺得像是路遇了瘋狗,也不愿意多做停留了,吃完烤兔子,就收拾了行囊,和樸蘿再次上路了。

把溫泉池水留給了姐妹二人。

“神氣什么!我呸!”那紅衣女子在二人身后暗罵道,聲音剛好是能叫二人隱約聽到的大小。

“姐!”那麻衣女孩無奈的喝止。

在白乞兒和樸蘿走后。

那姐姐和妹妹二人在原地好好的歇息了一會兒。

見四下無人了,那紅衣女子便也出去尋找些野味,之前是擔心妹妹獨自一人同陌生人在一起不安全,才想要買他們的兔子,誰想到他們不識抬舉,真是氣都氣死了。

風呼呼的刮著,雪也一刻不見小的下著,眼看已經下了一整天了。

紅衣女子擔心妹妹的身子,便選擇在這邊安營扎寨下來,等雪停了再走,反正她們也不著急趕路,便美美的睡了一覺。

第二日,雪也還沒停,下了一夜,似乎把大地上的余溫都給澆的熄滅了,雪終于積少成多的可以在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

點燃的篝火也已經熄滅了,原來的干樹枝浸了雪水,不大好引燃了。

那妹妹身上裹了很多層的衣服,在帳篷里瑟瑟發抖。

姐姐在外面忙活了白天,還是嘆氣的放下了樹枝,她撩起了帳篷,“小妹,這火只怕難燒了。”

“不礙事的,姐,我不冷。”那妹妹說道,聲音都是顫抖的。

姐姐無奈的走了進來,用手搓著妹妹冰涼涼的小手,“走,我們去池子里泡一泡吧,一定很暖和的。”

“姐,不好吧?這是在外頭的,萬一有人過來……”

“哎呀,不會的!”那紅衣女子直接把小女孩從地上給拉扯了起來,“我耳朵好使的很,若是有人來我們提前出來便好了,你還信不過姐姐我嗎?”

“信得過,可是……”妹妹還是猶豫,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姐姐一層一層的給扒了下來,“你看你,都凍成什么樣了,萬一生病了就不好了。”

“你放心,這寒天凍地的,我們的覺得冷,這南州的人呀,恨不得都窩在被窩里呢,哪肯出來。”

“可是行路人……”

“嗨,若是不小心被誰看到了,我就把他的眼珠子給挖出來!”

“姐!”

“好啦好啦,若是遇到好看的就不挖,咱們給搶回去做人夫。”

說話間,兩個人身上只留了一件單衣,妹妹不下水也不行了,況且……那熱氣騰騰的溫泉池也確實誘人的很。

兩個下了水,便舒服的發出一聲感嘆,溫泉池在凜冽的雪下也散發著溫暖的溫度,比身上還要熱一些,下半身在稍稍有些燙的水中,上半身呼吸著新鮮的冷風,十分的舒服又提神。

就連不拘言笑的妹妹也開玩笑起來,“可是若遇到打不過的哥哥,姐姐也沒辦法呀。”

“好呀,你敢取笑我。”姐姐撩起水朝妹妹潑去。

姐妹兩個人便在溫泉池水中嬉笑打鬧在一起。

如銀鈴一般的笑聲傳了很遠,在銀裝素裹的山林間回蕩。

突然,一個猶如鬼魅一般的聲影在山林里迅速的移動,那影子沒有騎馬,卻有著比馬還要快的速度。

不多時,便來到了姐妹兩人泡著的溫泉池水不遠處,站在樹邊,抱拳冷冷的看著她們。

那姐姐似乎突然驚覺,朝那邊瞄了一眼。

那黑影并沒有隱藏自己的意思,而是直勾勾的打量著二人。

“什么人!”姐姐大喝了一聲。

妹妹往水里沉了沉,只露出一個小腦袋。

姐姐從水中騰飛而起,落在了地上,瞬間用紅衣套在了身上。她的臉蛋也因為泡久了池水有些紅彤彤的。她長長的頭發還沒有干,滴滴答答的流著水。

紅衣很快便也被浸的半濕了。

她從地上拾起軟鞭,面朝那黑衣人的方向怒視著。

那黑影沒有搭話,而是瞬間襲上前來,那速度極快,紅衣女子的鞭子剛剛起勢,便被人繞道了身后。

那黑影在她的脖頸和手臂等處都摸了一遍,便又站到了遠一些的地方。

“混賬!”紅衣女子被對方的速度驚到了,可是對方的動作卻更叫她憤怒!竟然……竟然話也不講,就做出這等輕浮的樣子,有驚,有怒,更有怕,她怕如果她不能制止這個黑衣人,今日,她和妹妹兩人……

都怪她,都怪她太大意了,剛剛還在池水中笑鬧,這才沒有注意到有人前來。

她一邊抱有僥幸的心里,剛剛大概是她沒有料到這黑衣人突然的動作,如果真的打起來,她也未必會輸呢?不,就算她打不贏,只要這人抓住了她的軟鞭……

“啊!”紅衣女子突然一聲驚叫,握著鞭子的手卻突然一顫,不受控制的松開了鞭子。

她又驚又怒的捂著手,死死的盯著黑衣人的動作。

不成,打不過!她心下一片冰涼。

那黑衣人卻沒有再傷害她的意思,而是緩緩的把自己的兜帽摘了下來。

紅衣女子松了一口氣——這是一個女人。

是一個女人,看到了她姐妹二人洗澡自然也不算猥褻了,也不用擔心妹妹被此人占了便宜了,她心中的怒火逐漸的熄滅了,只剩下敬畏和戒備,她說:“請問閣下有何貴干。”

女人開口了,她聲音冷冰冰的,比這落下的雪花還要冷,“有沒有看到一個這樣高的男子,大概十七八歲,會武,脖頸和手臂處有劃痕。”

她語氣透露著寒意,似乎只要紅衣女子說一句沒見到,便會像捏死小螞蟻一樣捏死她們姐妹倆,紅衣女子有些懼怕的想到。

等等,這個描述怎么那么像剛剛那個小氣的男人?脖子上的劃痕……脖子上的劃痕……有了,她想起來了,那個男子脖子上確實有淺淺的紅痕,已經結痂了,恐怕不日便會愈合了。這兩個人是仇家了?

妹妹把身子又往池水里沉了沉,她蹙著眉頭,豎起耳朵聽著二人的對話,幾乎這個黑衣女人一開口,她便聯想到了之前那兩人,姐姐不會……

“我見到了。”紅衣女子點頭。

“真的?在哪里?”那黑衣人語氣急促,眼睛通紅的盯著紅衣女子。

“昨日他還在那里歇息呢。”紅衣女子指了指白乞兒和樸蘿烤肉的地方,“他使一柄長劍,有兩匹馬,身邊還有一個他喚做弟弟的人。”

“果然……”那黑衣人喃喃道,說罷,便幾個閃身就消失在了雪林里頭,看不見人影了。

紅衣女子突然捂著手腕,委頓在地,大聲喘著粗氣,這后怕的感覺一瞬間就涌了上來。

“姐!”那小女孩也趕緊從池子里爬出來,上前把姐姐從雪地上扶了起來,“你沒事吧?”

“沒事,小妹,我們走。”紅衣女子頭一次露出了惶惶的神色,“這中原之地,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姐,那人不會去而復返的,你渾身都冷的厲害。”妹妹反倒拉著姐姐往溫泉池子中去了。

兩人再次坐在了池子里,妹妹還是一身單衣,姐姐的紅衣反正已經濕了,就穿著泡進來了,寬大的衣袖在水中漫開,像是盛開的紅色花朵。

姐姐蹙著眉,很久都沒有說話。

妹妹本就話不多,她在池子里小步的游著,倒是悠然。

“唉……”那紅衣女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怎么了,姐?”妹妹不解的問道。

“那男子同我的本事差不多,若是被那個黑衣人追到,怕是兇多吉少了。”紅衣女子幽幽的嘆息。

“姐,你這是在擔心他嗎?你不是討厭他嗎?”妹妹驚異的問道。

“我,我是討厭他,可是沒有到想他死的地步。”

“那就不要把他們的方向告訴那女人啊。”

紅衣女子搖頭,“不成,那人武藝極高,我若稍有猶豫,說謊被她瞧出來了,我們兩個就危險了。”

“唔,還是我們兩個重要,這本就無可厚非。”

“只是,這心里頭,有些過意不去……”紅衣女子嘆氣,再也沒有了泡池子的性質。

剛好雪也停了。

兩人把身上的寒意洗去之后,匆匆擦干了身體,便也趕路去了。

這邊樸蘿和白乞兒已經來到了慎沖縣,再往前,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走左邊,那里是連綿的群山和潭水,還有一條是右邊,穿過慎沖縣到達朗州、安鄉,一路往南,走的都是官道、大鎮,快馬下去,十余日便可出了南越王的屬地,到達廣平王的封地了。

可是白乞兒不敢冒險,他寧愿花兩倍的時間,走一條崎嶇難行的路,也不愿意走那看似一馬平川,實則危機四伏的大路。

“樸蘿,你看看這兩邊,我們該走哪一邊?”

“好的,白乞兒哥,”樸蘿努力的瞪大了眼睛,嘴上叨咕著,“細細看便什么都沒有了,粗略看去,兩邊都灰蒙蒙的,看不出什么特別的,大約都不好走吧。”

“還是你來決定吧。”樸蘿最終說道。

“好,那我們還是進山。”白乞兒沒有猶豫,如今他們身上的物資儲備充足,連鎮子也不用進了,直接進山。

正是因為一路避著人,那女人追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四五天后了。她正是當時把白乞兒逼到絕境的帝姬,在確認了自己兒子的身份之后,白乞兒的存在便是她兒子最大的絆腳石!

不論是將功贖罪,還是為兒子的前程考慮,她必須、務必,親手除掉那個從她手中溜走的小畜生。

此時白乞兒和樸蘿已經翻過了第一座山了,樹葉子掉光了之后,山里可以望的很遠,而且蛇蟲八角之類的也都很少見,這路比春夏要好走了許多。

此時兩人正在一處寒潭邊上歇息。

“樸蘿,你怎么了?”白乞兒見樸蘿不住的四處打量,似乎很不安心的樣子,便問道。

“白乞兒哥,我覺得這寒潭周圍四處蕭殺,很是不祥,不若我們再往里頭走走吧。”

“好。”白乞兒匆匆裝了些水,便拉著樸蘿離開了寒潭,兩人又在日落前爬到了另一處山巔。

“這山朝下走有三條路,你能看出什么嗎?”

“走這條!”這次樸蘿倒是沒有模棱兩可,也沒有謙虛,指著最右邊的一條,迫不及待的說道。

“好。”白乞兒對樸蘿的話言聽計從。

樸蘿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白乞兒哥,你都不問問我為什么嗎?”

白乞兒搖搖頭,“不管哪條路對于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只要方向是朝著南邊,總能走出去。盡人事,聽天命。我來盡人事就好,天命就勞煩你去感知了。”

樸蘿見他信任,心中感動,說道:“我也不知為何,自打進了這山中,心里總是有些不踏實,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灰蒙蒙的,只有這一條路,略透著些綠意,便選了這里。”

樸蘿說罷嘆氣,“也不知是不是瞪了太久眼睛,眼睛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