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拂衣行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會

“認得,認得。這是蠱族的字嘛。”白胡子老頭說道。

“那上頭寫的是什么?”

“莫急,莫急。”老頭用燭火照著那些字,眼睛瞇起來,看著十分的費力。

“書上寫的是一段故事,是神秘蠱族的由來,就連當時我在蠱族的媳婦兒都不清楚的歷史。”老人一邊看著一邊緩慢的說道。

“在經歷了漫長的爭斗之后,邪不勝正,我們戰勝了這些企圖用蠱術害人的異端,族長廢除了這些叛徒的蠱術,并把他們流放到了食人族,他們不配死在我們的神圣的土地上。”

“可是,變數出現了。族中的那個天才,也是那個叛徒的孫女,竟然孤身一人,帶著族中的母蠱逃跑了,去找她的奶奶了。”

“族長擔心出什么變故,就派我前去追殺。”

“追殺的過程很不順利,我得知他們穿越了食人族,翻過了天塹,到達了山的另外一邊。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蠱神啊,你為何要庇護這些叛徒,難道我族承受的苦難還不夠多嗎?”

“我經受了頗多的苦難,孤身一人,終于翻越了那個天塹。”

“大夏朝,不愧是族長口中不可侵犯的民族,它是這樣的廣博,這樣的富有,這里有這不可想象的美食、美衣、美景。”

“絕對不能,讓這些叛徒在這里落地生根。”

“很可惜,我來的晚了。”

“到達夏朝已經是兩年后,尋找到他們的藏身之地又過了三年。”

“我攜帶了族中的圣花,蠱蟲見之即亡。”

“我解決掉了最厲害的母蠱,卻沒想到最惡毒的卻是人心。我中毒了。我自己找了這個墳墓,可是我活不久了。”

“我沒有完成族長的囑托,沒有資格魂歸故里。”

“如果蠱神在天有靈,希望可以饒恕我的過錯。”

老人一頁一頁的往后面翻著,慢慢的讀著。讀到這里,頓了一頓,再往后翻去。

“后面都是一些關于害人蠱術的記載了。”老人說道。

“我知曉了。”樸蘿說,她知曉那個小盒子里放著的東西了。

“可否請老人家把剛剛說的東西寫下來?”樸蘿請求到。

“好。”老人帶著冊子走了。

樸蘿懷著激動的心情拿出了那個小玉盒,如果真的是圣花的話,那母親便有救了,只是不知道這么久了,花還會活著嗎?

樸蘿打開玉盒,瞬間失望。

沒有花。

玉盒里面別說花,就連葉子也沒有。只有一抔紅褐色的土壤。

剛剛在聽白胡子老頭講故事的時候,白乞兒全程在旁邊陪同。

白乞兒見到樸蘿失望的要合上玉盒,說:“等一下。”

“你看,這是什么?”白乞兒用手指了指在玉盒角落里的一個橢圓的小點,雖然也是紅褐色,可是仔細看去,卻同土壤的樣子略有差別。

“是……”樸蘿瞪大了眼睛仔細看去,“是種子?”

“嗯,是種子。”白乞兒肯定道。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其中看到了希望。

“種子在沒有陽光的地方是沒有辦法發芽的,等我們出去以后,再悉心培養。”

“嗯!”樸蘿用力的點頭,她把盒子仔細的蓋好。既然是特地放在了玉盒之中的圣花,一定是有它的特殊之處吧!

地底是沒有時間的,只是從大家吃飯和睡覺的時間來判斷,可能已經過去兩日一夜了。

不斷的有受傷的人被送進地底來,這叫里面的氛圍更加的沉重了。

青長老派了一個人去輔助那個白胡子老頭完成對那本小冊子的翻寫,他們的速度很快,那冊子原本也不厚實。

老頭把譯本和原本都交給了樸蘿。樸蘿對他表達了感激。

老頭卻說:“不必謝我,其實知道了這些,對我也是一種安慰。”

“為什么?”樸蘿問道。

“我必須要在妻子和情盟之中選擇一樣。”白胡子老頭說完這句話,就走了,背影有些滄桑。

又一日過去,不僅僅是受傷的人會被送進來,越來越多的人奉命的回到了這個石殿的底下。

他們口中描繪的巨大的狼犬,還有正規的鐵血軍隊,都叫人膽寒。單憑武藝,情盟的每個人都能以一當十,可是人家有馬、有犬,還有不要命的撲上來的源源不斷的人。

阿音幾次想要不顧阻攔的沖出去。

卻惹得青長老生氣了,“我們比你更關心盟主的安全!”

又過了一日,進來的人更多了,原本顯得寬敞的地底都擁擠不堪。

忽然,聽得頭頂上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就像是有人在耳邊敲響了大鐘一般。

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蹲在了地上。

頭頂的看似很堅硬的石頭層簌簌的往下落灰,整個地面以肉眼可見的頻率在震動著。

女人和小孩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過了一會兒,地底的震動才停止了下來。

只見貓一臉肅穆的出現在了地底。

所有人都圍了上去。

“南州鼠盟造反了。”貓平靜的說,“他們帶著狼獸翻越了西邊的天塹,早早就埋伏在了四周。”

“另外,聯合了南越王的軍隊。軍隊是被叛徒帶領,穿越樹林從生門而來的,我們不可力敵。”

所有人都沒有出聲,身為總盟的人,雖然平日只是練武、整理從各地發過來的情報,可是他們都有一個刻在骨子里的共識,那就是服從,無條件的服從盟主的任何決定。

因為在他們眼里,經過圣池洗滌的盟主是無所不能的。

而那些長老團的資深的長老,更是隱約明白圣池的作用。

因此,明明每一任的盟主都是不同的人,他們的長相或有不同,性格也有些許的差異,可是大家就像是面對同樣一個睿智的老者一樣。

“我摧毀了石殿,也封住了地底的入口。”貓繼續說道:“這可以為我們爭取很久的時間。”

“如今,我們需要做的,就是逃離這里。”

貓一步步的走下臺階,所有經過的地方,都有人給他讓出一片空地來。

直到貓徑直的走到了樸蘿的面前。

他向樸蘿伸出手來。

樸蘿看了看白乞兒。白乞兒微微頷首。

樸蘿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手放在了貓的手上。

貓把樸蘿的手舉過頭頂,繼續莊嚴的對著所有人說道:“始祖曾經預言過這種情形,這密室不止有一個出口,還有一條通往外界的密道。鑰匙就在手握赑屃的人身上。”

“圣泉已毀,我是情盟的最后一任盟主。”

“而手握赑屃的人,也是我們情盟新的主人。”

貓說完這句話,眾人驚訝的嗡嗡聲響起,可是沒有誰提出什么異議。

貓就這樣牽著樸蘿一步步的走著,一直到走到一面光滑無比的石壁前面。

他指著其中一個很小的凹痕對著樸蘿說:“請把赑屃鑲嵌在這個孔洞里。”他聲音沒有很洪亮,可是卻可以傳的很遠。

樸蘿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些緊張,她手心微微發汗,握住了小玉,放在了孔洞之上。只聽“咔噠”一聲。

小玉剛剛接觸到墻面,那一堵看似堅固無比的石壁卻自己震動了起來。

樸蘿連忙把小玉放在懷中收好。

“嗡嗡”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響,直到眼前的石壁一分為二,一道巨大的石頭縫隙露了出來。

原本跪坐在地上的人都忍不住站了起來,對著眼前的奇跡目瞪口呆。

“所有按照天干地支分為十人一小隊,每一小隊以資質最老的人為隊長。每個長老帶負責統籌十個小隊。每個小隊按照能力負責攜帶一到兩名老弱婦孺。”

“我需要提醒大家的是,南州在我們總盟依然有滲透。如果有發現本小隊有形跡可疑之人,包括隊長和長老,都可以直接向我匯報。”

“是。”底下的人整齊劃一的說道。

“出發。”貓一馬當先的鉆進了黑暗里。

地底石殿保存的食物和清水很多。可是這條甬道也十分的長,仿佛沒有盡頭。

甬道還有幾處可能因為歲月的流逝而被損毀或者堵死了。

貓帶還需要帶領青壯在前面開路。

在地底的時間持續了很久,久到樸蘿已經忘記了太陽該是什么樣子了。

有很多傷重之人不治身亡,被掩埋在了甬道的后方。

最后,大家的食物都開始把一日的分成三日來吃的時候。

很遠的地方,終于似乎透了一點光亮。

“到了!”不知道誰驚呼了一聲,所有人都瞬間精神了起來,如同飽飲了一汪清泉。

“所有人在前面原地修整,眼睛適應了陽光后再出去。”

貓這樣說著。

可是陽光的誘惑太大了,很多人眼睛不斷的流著淚水,也走了出去。

清新的空氣一瞬間將樸蘿包圍。她貪婪的大口呼吸著。

不知張真人使了什么手段,地底是有空氣的流通的,只是總覺得憋悶中帶著一些土腥味。

好久沒有這樣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了!還有陽光!樸蘿的眼睛被刺激的不住流下眼淚來,這些原本最最普通的東西,原來是這樣值得珍惜。

“這里是哪里?”很多情盟的人鉆出地底,他們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沒有離開過南炳山脈,這里的山山水水都叫他們驚奇不已。

地面上地處一個平平無奇的山腳下,在所有人都走出來以后。那個山洞突然簌簌震動了起來,然后整座山都發生轟隆隆的聲音,洞口被堵死,甬道被摧毀。

很多來不及躲避的人還被石頭砸傷了頭部。

貓指揮所有人在原地修整,有的去采草藥,有的去采摘果子和打獵食物,還有的收集水源。

這個過程看似雜亂,實則粗中有細。

白乞兒和長老團中武藝高強的一部分人實則暗中隱蔽在了周圍,一旦發現有人想要偷偷傳遞消息出去,便就地格殺。

一共殺了一十四人。之后,再無鬼鬼祟祟之人。起碼明面上看來是這樣的。

貓拉著長老團所有人和白乞兒、樸蘿、水三人,找了一處遠離人群的地方。

圍坐成一圈兒。長老團一共有三十人,加上貓、白乞兒、樸蘿和水,一共三十四人。

大部分時間都是貓在說,大家在聽。

“南越王是南州鼠盟的手下,在監管者被發現之后,整個南州實際上已經被他們所掌控,我們插不進去手。”

“他以‘七皇子’之名造反,可他們手中的‘七皇子’實質上是被擼走的帝姬的兒子,如今帝姬已伏誅,可是這位假的七皇子,身上流淌的確實是皇室的血脈不假。”

“如今,大片的北州已經失守,我們實際上可以控制的是西州和東州。這兩處也是我們將重建總盟的地方。”

“至于中州,我們的監管者實際上還活著,只是假裝‘死去’了,實際上還在源源不斷的向我們傳遞著消息。只是礙于舊傷,消息有限。”

“他告訴我們,‘七皇子’真的還活著,并且已經長大成人,這一點,已經被南州鼠盟證實了。”

“我知道七皇子現在何處,可是我不知道的是,在場的諸位是否還有不可信任之人……”貓掃視了眾人一圈,眼睛不經意和白乞兒對視了一眼,他把‘不可信任’四個字咬的清楚。

長老們也都面面相覷,想要看看誰長得像是叛徒。

“所以,我們接下來的目標是,整合西州、東州的兵力,共同維護正統。另外,要重新拾起北州斷掉的情報網,幫助北州軍抗擊北蠻,穩定局勢。”

“最后,占領皇都,扶持七皇子登基。”貓擲地有聲的說道。

長老團很多面容滄桑的老頭子也都面露激動之色,他們沒想到臨到老了還可以做一番事業。

一個嗓子有些粗的長老忍不住接話道:“好!老子早就受不了窩在這山溝溝里了!奈何當年棋差一著,沒有當上監管者!嘿嘿,沒想到現在還有這種事呢!好,好!”

很多長老也都附和道:“愿為情盟赴湯蹈火。”

樸蘿暗中記下了幾個看上去情緒不高的人,也許是叛徒,也許只是單純的想過簡單日子,反正以后告訴給貓,叫他自行判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