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找到小四合院這邊來的時候，聶家人正圍坐在堂屋里的八仙桌上吃晚飯。
聶老太一聽二兒子住院了，拿著湯勺的手一抖，砰一聲砸到了湯鍋里，自個兒濺了好幾滴湯汁在臉上。
她囫圇用袖子抹了抹臉，急道：“大國咋好端端的住院了？
哎呀媽呀，他可千萬不能有事啊，我們這一大家子可全靠他照應呢！”
侯亮嘴角抽了抽，覺得領導這位老母親，說出來的話實在是讓人寒心。
前半句他聽著還挺感動，可后半句，簡直了......
聶老頭用煙桿子敲了敲桌面，對聶老太道：“趕緊收拾收拾，洗臉盆毛巾啥的，都帶上，叫上衛民，一塊兒去醫院看看大國去。”
“爹，我也要去醫院嗎？”聶衛民還抱著碗在往嘴里塞大米飯，一聽老子點了自己的名，有些錯愕。
聶老頭立起眼，沒好氣地瞪著老兒子：“你親二哥住院了，你當弟弟地不去照顧著，像話嗎？”
“有咱倆去不得了？衛民明兒還要上班吶！”聶老太舍不得讓老兒子去醫院陪夜，大晚上得，在醫院陪護沒得睡，多冷？
聶老頭冷哼一聲，“上啥班，他那街道管理處的工作，清閑得很！
別墨跡，趕緊去穿衣裳，現在就去醫院。”
老婆子和老兒子都是沒啥腦子的，他們一家能在京都舒舒服服得住著著四合院，還不是托得老二的福？
人生病的時候，就是情感最為脆弱之時，這個當口，殷切些去照料著，大國能不記著些他們的好？
當著侯亮的面，聶老頭是不好將這些掰開了揉碎了給他們幾個講清楚，就氣老妻和老兒子是個蠢的。
還好，衛民那媳婦是個有眼色的，聽他發話后，主動起身幫著收拾了臉盆毛巾搪瓷缸等東西。
就這樣，侯亮開車載著聶老頭聶老太和聶衛民去了京都人民醫院。
聶衛國這個位置是有專屬病房的，幾個人跟著侯亮上了三樓的專屬病房區。
推門進去，敞亮的病房，干凈衛生又清幽的環境，讓聶家三口人都忍不住看傻了眼。
“這......這是病房？”聶老太十分驚訝。
這跟她印象里逼仄吵嚷，好幾張病床擠在一起的病房完全是天壤之別。
聶老頭拉了眼珠子亂轉的老妻一把，打眼朝病床看去，發現他家大國閉著眼睛，躺著正在輸液，應該是睡著了。
聶老頭松了一口氣，繃著臉讓聶老太和聶衛民都小點聲。
聶老太知道自己剛剛太興奮了點，落在外人眼里，怕是會覺得她是個不慈的。
她不知道侯亮早就在心里對她瘋狂吐槽了，還堆著一臉笑詢問他聶衛國的情況。
“領導是突發高血壓引起眩暈導致的，醫生之前說領導除了高血壓，心臟可能也有一點問題......”
“啥？大國的心臟咋有問題了？
他之前一直都好端端的啊，咋忽然會這樣？
是不是工作太繁重了？”聶老太咋咋呼呼的追著侯亮問。
侯亮哪里知道這些？
他就是個司機而已，偶爾幫領導半點其他事情，工作上的問題，他也無權過問的好伐？
手被老太太掐得疼得要命，還得硬生生受著，侯亮忍了又忍，心一橫，把手抽了出來。
“這些我也不清楚，等領導醒過來了，醫生過來給領導檢查的時候，您再問一問吧。”
聶老頭也覺得老妻這樣一驚一乍的，給人小侯嚇得，輕咳一聲，對侯亮道：“小侯啊，今天辛苦你了。
你要不先回吧，我們仨晚上就擱醫院這邊陪著，你明早再過來。”
侯亮點了點頭，對聶老頭說：“行，大爺，那我就先回，領導就交給你們照顧了。
麻煩你們幫著看著點輸液瓶，一會兒吊針快打完的時候，就去護士站叫護士過來拔針。”
“哎，我們曉得的。”聶老頭應道。
侯亮交代完，這便準備要走了，可聶衛民喊住了他。
侯亮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
聶衛民笑咪咪的問侯亮：“你看這病房里就一張沙發，我跟爹娘三人也沒地兒貓，總不能直接趟地上是吧？
侯哥，你能不能給我們要兩張折疊床過來？”
侯亮嘴角抽了抽，對聶衛民說：“這個折疊床得去找護士站那邊租，你跟我來吧。”
聶衛民應了一聲，顛顛的跟著侯亮出門去了。
這一晚，聶衛國醒過來一次，聶老頭和聶老太立馬噓寒問暖的湊上前去關心他。
聶衛國確實是有些感動的，女兒和兒子不要他，他病了，也只有父母和兄弟會忙前忙后的照顧他。
看到聶衛國流露出脆弱的一面，眼角隱約還有淡淡的水光，聶老頭就知道自己做對了。
“大國，你餓了吧？我讓小民去給你買點東西吃？”
聶老頭這會兒倒是沒想著有多晚，一心只想打親情牌，脫口就問了這么一句。
聶衛國是下班前就暈過去的，自然是腹中空空，被自個兒老爹這么一問，還真是覺得有些餓了。
他也迷糊著，沒看時間，本能就點了點頭，“是有些餓了。”
“小民，去，給你二哥買口熱乎飯吃。”聶老頭扭頭指著躺在沙發上的聶衛民道。
聶衛民困得很，眼皮直打架。
這會兒病房里開著暖氣，暖烘烘的，他舒服得只想立馬去會周公。
被自己爹推搡著醒過來的時候，他還覺得有些惱。
“爹，您也不看看這會兒多晚了？哪有賣吃的？”聶衛民哼唧道。
聶老太也覺得小兒子說的有道理，都晚上十一點半了，醫院食堂早關門了。
“他爹，外頭還下著雪，冷得不行，讓小民大冷寒天頂著風雪去給老二買熱乎飯吃，老二良心能過得去？”聶老太不滿嘀咕。
這話，雖然是壓低聲音對聶老頭說的，可聶衛國沒耳背，他聽得清清楚楚。
聶衛國眸色暗了暗，聶老頭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那點微薄的感動，在他心底瞬間煙消云散。
若不是自己實在做不出聶磊那不孝子的悖逆姿態，他都想直接將病房里這三人給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