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得到答案才走開。
紀紹棠目送著她走開,埋頭繼續寫醫囑。
被賀顏深反向問答之后,紀紹棠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專門去程見秋那邊做了個心理測試。
最后的測試結果程見秋說的很委婉,紀紹棠從他的話里咬文嚼字得出的結論和賀顏深說的沒多大差別,只是過度自卑而已。
不相信別人,更不相信自己,不是她不信,是她不敢信。
她不敢相信賀顏深,更不敢相信自己。
說起來怪好笑的,一直滿心以為有病的人是賀顏深,覺得他病得不輕,想盡法子想治好他的心理疾病,最后被診斷有病的確實她自己,這病她自己還沒法兒治。
其實賀顏深不用說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在哪里,可是這從十幾歲就開始瘋狂滋長的東西,這么多年來她自己也控制不了,怎么會在一朝一夕之間被調整好呢。
快中午的時候,徐天查完房回來,看到她還坐在那沒動,一邊洗手一邊問她:“紀醫生,去吃個午飯?”
紀紹棠挺筆抬頭看他:“我想寫完這個再去,還有一份了。”
徐天擦了手:“好,我等你。”
紀紹棠不好意思讓別人久等,加快速度寫了最后一份,將醫囑整理起來放進抽屜:“那咱走吧。”
“紀醫生,我看你最近這幾天吃東西胃口不太好,是生病了還是?”兩個人走向食堂的時候,徐天問她。
紀紹棠經他一提醒才想起來自己最近這幾天確實有點厭食,大概還是胃病。平常來胃病的時候,她捱捱就過去了,所以自己也不怎么在意。
“就是普通的胃病,”紀紹棠笑著搖搖頭“不礙事的。”
本來因為陸時琛被停職的那一周她就已經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那幾天她手里的幾個病人也被主任分散安排了出去,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顧不了那么多,病歷就寫不了,她只能自己回來補上,再把這些記錄給患者們一個個的寄過去。
徐天還是有些不放心:“你自個兒做醫生呢,自個兒的病得注意著。這都快五天了,一直這樣也不行。最近是不是都沒有咋吃飯呀?”
紀紹棠想了想,周三的時候她和欒澤成去吃酸菜魚,沒吃兩口,周五的時候去吃了個排骨,啃了半塊就啃不下去了。早餐吃面包,晚上喝粥還是能吃的下去,喝的下去。
“沒有,吃的挺好的。”
徐天瞧了她幾眼,大概是找不到理由和身份去勸她,最終還是沉默了下去。
醫院食堂依然人擠人,摩肩接踵。紀紹棠遠遠看著門口直皺眉,一點進去的欲望都沒了。
大中午的,患者陪護人員都忙著吃飯,排隊要排很長時間。平常出來的早還能快點打到飯,今天他們耽擱了十五分鐘,穿白大褂也不好使。
真是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徐天也微微皺眉:“要不去外邊兒吃點吧,這兒人太多了。”
紀紹棠已經沒有胃口了,她還是點了點頭:“點個外賣吧,正好我還有一些東西要整理一下。”
她還準備將勝意馬場賠的二十四萬盡快轉給阿布都拉女士,雖然她從開始就表示自己不會要這筆錢。
徐天看著還在不斷往里涌人的食堂,最終含淚決定點個外賣。
鰻魚飯被送到,紀紹棠聞著味兒又有些厭食。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著碗里的米飯,翻著聯系人名單。
阿布都拉女士幾天前在法庭上通過電話做了證人之后,沒再打過電話。
她按了撥通鍵,聽筒卻是一片忙音。
紀紹棠不死心,又打了三次,那邊才有人接電話。
“你好,你是哪位呀?”一個軟軟甜甜的小聲音問她。
紀紹棠以為自己打錯了,確認了一下沒有錯之后,嘗試著問:“你好,我是紀紹棠,我找阿布都拉女士。”
小孩兒“哦”了一聲,放下聽筒跑了出去。
紀紹棠:“……”
大概半分鐘后,阿布都拉女士的聲音從聽筒傳過來:“紀醫生,您好。”
紀紹棠:“阿布都拉女士,您最近都還好嗎?”上次她就想問問她們家的情況,卻因為阿布都拉匆匆忙忙掛斷了電話,她什么都沒問出來。
對面沉默了幾秒,聽筒里才傳來阿布都拉女士斷斷續續的哭聲:“托合提……古麗的阿爸,去世了。”
“什么?”紀紹棠驚了。
阿布都拉女士在哭,剛才接電話的小孩也哭了:“半年前,他被診斷出白血病,很快就走了。”
怪不得古麗巴哈爾才八歲就得了急性白血病,原來這是有家族遺傳史的。
如果真這樣的話,那她們家其他幾個孩子也……
紀紹棠忙說:“阿布都拉女士,您先別著急。您方便帶您的孩子來這邊嗎,我可以盡快安排一下檢查,確定他們有沒有攜帶病毒基因。”
對面沉默了。
“如果您有什么不方便的,也可以先帶他們去你們盟里的大醫院里瞧瞧。托合提先生也攜帶白血病毒的話,非隱性病毒很容易傳染給您的孩子。早點發現有更多的時間尋找合適的骨髓。”
“紀醫生,您能幫幫我嗎?”
紀紹棠聽著對面有些哽咽的問話,毫不猶豫地說:“當然可以。但是,現在請先帶古麗的兄弟姐妹去做個檢查,錢的話您不放擔心,我馬上給您打過來。”
直到確認阿布都拉女士同意帶古麗的兄弟姐妹去盟里的大醫院檢查,紀紹棠才覺得放松了一點。
鰻魚飯已經涼透了,魚肉也被她給戳爛了,看起來賣相很差。
紀紹棠推過盤子,又去檔案柜里找出古麗的病歷。
古麗被確診白血病的時候,她有提出為阿布都拉女士和托合提先生進行DNA檢測,看是否攜帶隱性病毒,這個提議被其他幾個醫生投票否定了。理論上說,白血病是不會遺傳的,它只是有一定的遺傳傾向。
事實證明,紀紹棠當時的提議也并非錯誤。
如果托合提先生也患有白血病的話,潛伏時間大約為三十八年左右,發病時間晚。古麗為她們家第一個攜帶白血病基因的孩子,那么最晚八年前托合提先生的白血病基因已經有了大病的苗頭,如果古麗有弟弟妹妹的話,攜帶病毒的可能性也很大。
徐天看她著急忙慌的翻看去年的病歷,問:“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嗎?”
“托合提先生因為白血病去世了。”
說起托合提徐天沒多大印象,并不記得古麗巴哈爾的姓氏。
紀紹棠抽空看了他一眼,看到他滿臉懵逼就有些懂了:“一年多前古麗巴哈爾,患急性白血病死亡的小女孩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