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紹棠是不太了解這些東西的,小孩兒講的時候聽得可認真了。
沒多久,阿布都拉女士騎著馬從外邊回來。她提著一蛇皮袋的東西,看起來挺沉的。
紀紹棠想要幫她拿,阿布都拉笑著搖搖頭:“你是客人,坐著別動就行。”
草原上的牧民都樸實,善良且實誠,為了迎接她這個遠方的客人,阿布都拉專門跑去盟里采購了很多東西。
烤全羊是有的,牛肉也不能少。
紀紹棠聞著遠遠飄香的肉味,饞蟲被勾了起來,肉端到眼前卻沒有多少食欲。
幾欲嘔吐,阿布都拉盯著她瞅了半天。
紀紹棠將就著喝了杯牛奶,吃了些鍋盔。
阿布都拉女士瞧著她,開口:“紀醫生,你是不是懷孕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紀紹棠腦袋空白了。
“你這個樣子很像我當初懷孕的時候,家里四個孩子呢,已經有經驗了。看你這樣,多半是有了。”阿布都拉女士繼續說。
紀紹棠回想了一下自己這些天的異常,從嘔吐,再到沒胃口,還有看到過分血腥的場面頭暈……
這一切的證據好像在宣告阿布都拉判斷的準確性。
努日曼古麗是個喜歡看偶像劇的少女,聽了大人們的談話,非常篤定地說:“一定是這樣,電視上都這樣演的。”
小小的阿米力古麗跟著姐姐點點頭。
紀紹棠臉色蒼白。
氣氛僵持了一分鐘左右,紀紹棠站起來找到自己的包,抽出一張卡,說:“這張卡里有24萬,是小哈的案子里賠的。卡是以我的名義辦的,密碼是092114。”
她將卡放在小幾上,“幾個孩子上學生活都需要錢,您一個人是很辛苦的,錢您一定要收下。”
阿布都拉女士看著她,眼睛里有些許水光:“紀醫生,這錢我不能要。小哈是古麗送給您的禮物,送出去了就和古麗和我們家都沒關系了。錢是您爭取來的,您拿著。”
幾個孩子聽著她們倆的談話都默不作聲。
“托合提去了后,家里的牛啊羊的還多呢。再說現在日子已經很好過了。政府重視我們這邊,給的福利補貼啥的,孩子們上學不用錢。”
“政策好是真的好。孩子們上學不愁是好事,不過生活上需要錢的地方還多呢。您聽我說,以后半年帶孩子們做一次體檢,記著一定要做白血病檢測這個項目。”紀紹棠很認真地道。
阿布都拉女士臉色黯淡了一下,她知道,紀紹棠的提醒不無道理。“我知道了。”
“這次過來,我是想在這邊休假幾天的,但是現在有了突發情況,我必須盡早回去。之后您有什么事兒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阿布都拉含著淚收下那張卡,嘴里一遍遍重復著感謝的話。
在草原待了三天,看到日出日落——太陽從地平線升起又從地平線落下的壯觀景象,又看了夜晚的璀璨星河,這些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城市的日出日落從來都不是從地平線開始,而是從一棟棟遮天蓋地的高樓開始。曾經她看到的不是日出日落,只能稱之為太陽。
城市的夜晚更沒有如此璀璨的星河。夜晚霓虹燈混雜照亮的天空,總是參雜著各種顏色,盡管有星河長明,她卻不曾看到繁星點點。
第三天下午,紀紹棠乘坐的飛機從內蒙飛到S市。
s市新區的朝陽路,雙號車輛密密麻麻的一齊涌向前,在下班高峰期里行駛速度媲美蝸牛。
高樓大廈過了就是一排古色古香的獨棟小樓,建筑風格是民國時期的中西結合。
小洋樓前面的一片花園里,幾只花色相似,看著像一家貓的貓趴在花壇上,豎起耳朵聽著附近的各種動靜。
每戶小洋樓的大門上都貼了門牌號,紀紹棠順著看過去,很快就找到了1128 號。
大門緊閉,鐵門上有銹跡斑斑,看起來像是很久沒有打理了。
紀紹棠局促地站了大概有五分鐘,一直給自己做心理暗示。
有只小橘貓從花壇上跳下來,朝她走了幾步,站在四五米遠的地方,歪著腦袋打量她。
紀紹棠看著這只貓想起了被她放在貓舍的奶橘,那只尖叫橘老喜歡在貓砂盆里打滾,所以一直聞著味道不怎么好。
眼前的這只橘貓,毛發看起來很亮,毛色干凈,眼睛里看不出多少警惕,多半是家養的。
它瞅了會兒,對著紀紹棠“喵嗚”一聲兒。
小家伙從開始的時候就一直會看這邊,她剛走近就盯著她看,現在還走了過來,最大的可能性就它是1128號人家的家養貓。
紀紹棠可不會覺得會有小東西莫名其妙就對自己感興趣。
有貓就有人,她用紙巾擦干手心的汗,抬手摁響了門鈴。
開門的人隔了幾分鐘才過來,從門口探出腦袋打量她,看著懶懶散散。
“您好,我找褚明蓉。”紀紹棠主動開口。
那人聽她說要找褚明蓉,直接冷了個臉:“不在。”
紀紹棠遲疑一下,看他要關門,忙說:“我是她同學,最近聯系不上她了,就想來找找。您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還能去哪兒,瘋人院!”那人沒好氣地說,“一家人都走了,就留了這么個房子讓人看著。真她媽無聊。”
那人爆粗口紀紹棠都不在意了,她聽到“瘋人院”三個字的時候,身體狠狠地一震:“什么時候的事兒?在哪家?您有聯系方式嗎?”
“無可奉告。”留下這四個字,那人將鐵門摔得震天響。
碰了一鼻子灰,紀紹棠有些失落,更多的還是害怕。
褚明蓉大三下學期退學的時候精神狀態確實很差,腦子里思緒混亂,總說一些莫名其妙,在紀紹棠耳朵里聽起來亂七八糟的話。
在那時候,她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褚明蓉出了什么問題。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五年都過去了,褚明蓉竟然還是沒有好。
紀紹棠不死心,又摁響門鈴,這次那人隔了半個小時,不耐煩了才出來。
“你踏馬干什么?讓不讓人休息了?!”
伴隨著臟話bgm,那人將門打開,看仇人一樣的顏深盯著紀紹棠看。
紀紹棠咽了口口水,吞下自己的膽怯和難為情,開口:“請你告訴我褚明蓉現在的地址以及聯系方式。我找她有很重要的事兒。”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兒?無非就是看她瘋成什么樣子了吧。”那人說的很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