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女驚蟄

第五十五章 瑞雪

驚蟄來到異世的第一場雪,就這么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

這場雪整整下了兩天兩夜,寒風裹著大片的雪花,沒頭沒臉的往下落,吹的人睜不開眼。

厚實的雪給寧靜的村子裹上了潔白的氈毯,一切看上去純潔又美好。

可對于還沒準備好迎接這場雪的村鄰們來說,這無疑是場災難。

陸聽雷整日忙著幫村鄰們修繕房屋,就是怕雪來的早了。

可村里上百戶人家,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修完的。

許多還未修繕的屋子,被這場雪壓的塌了頂。

族長動員了村里的所有勞力,開始搶險救災。

騰出了一件倉房來安置無家可歸的村鄰。

還好前幾日清理蘆葦蕩時,割下不少蘆葦,不用再費時去找編頂的材料。

婦幼們就近在后山編織草頂席子,牧民們也在趕制毛氈幫著救災。

與根叔一起來的一個阿婆,以前是專給府里制作絡子掛件的。

一手編織的絕活叫人驚嘆,從她手里編出的草頂,厚實細密,還非常的柔韌。

各戶都搶著要,可她只有一雙手,那里忙得過來。

很耐心的將技法教給了村里的婦人和孩子。

能學多少,全憑個人的天賦。

驚蟄也每日過來幫忙,人多嘴就雜,更何況都是自帶八卦屬性的婆子和婦人。

一來而去,便有不好的流言傳了出來。

剛開始說,陸聽雷給自家蓋房耽誤修繕村里危房的時間。

驚蟄聽了也不甚在意,人都是有攀比心理的,自家蓋了新房他們沒有,有些怨氣也不打緊。

再后來說,陸聽雷一回村就往村外跑根本沒將村里人的死活放在心上。

這就有些喪良心了,她阿爹去了鎮上起早貪黑的到處跑,淘換的東西還不都是給村里人準備的。

不出去貿易,就留著給你們修房子,冬天全坐在屋里等著餓死嗎。

最后來說,陸聽雷面硬心冷,在塞上殺人如麻,煞氣過重,才將災禍帶回了村子。

驚蟄忍不住了,“我阿爹溫文爾雅,浩然正氣,什么狗屁煞氣,你們告訴我,那年冬天不下雪?”

但驚蟄人小式微,雖然有伙伴們和理智村民的聲援。

也沒擋住這些媳婦婆子們惡意的造謠與誹謗。

她深感無力,在這個科技落后,信息閉塞的時代,人們心中的善惡也被無限的放大。

他們總想為自己遭受的苦難和不公找個合理的解釋,找一個可以發泄的對象。

將所有的委屈與怨恨全都發泄到替代品的身上,來安慰自己,麻痹自己。

仿佛這樣自己遭受的苦難便能減輕一些。

驚蟄對這種愚昧又落后的自我安慰療法痛恨急了。

她阿爹正沒日沒夜的幫著他們搶修屋子,他們竟然這樣編排他。

囑咐了伙伴們幫著查探,她定要揪出那個造謠的長舌婦。

計劃正在進行中,阿奶便帶著阿娘和小姑氣勢洶洶的來了后山。

身后跟著招財進寶,還有家里的大黃。

這么冷的天氣,她們三人居然都沒穿毛皮的厚衣裳,一看就是已經準備好了要“戰斗”的。

驚蟄見來了自家人,忙起身與她們站到一處。

眾婦人見此情形全禁了聲。

阿奶雙手叉腰,擺好的架勢。

“說呀,怎么不說了,你們這群嘴爛心黑的老幫菜,整日里不尋思怎么將日子過舒坦,天天在后背翻閑話,倒是非。

不怕屋里雞不下蛋,狗不叫,將來死了沒地埋?

你們那家沒有男丁在塞上?說我家大郎煞氣重,先將你們自己屋里的煞氣驅一驅。

省的老天爺又降了災禍連累到鄰里。”

阿奶開了腔,不但嗓門高,張嘴快,還帶著音律,機關槍一樣掃射了出去。

時不時還要加上一些舞蹈動作渲染氣氛,驚蟄看的目瞪狗呆,著不比說唱歌手來的燃?

終于,人群里有婆子忍不住了。

“說話怎的這般難聽,不過是村鄰們聊閑天,你怎的連祖宗十八代都一起罵了,咱這祖宗都是連著的,你連自己都罵?”

阿奶被人打斷了發揮,表演體驗極差。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個絕戶頭的老破鞋,只聽的有人撿錢的,還沒見過有人撿罵的。”

老婦噌的站起身子,扒開人群,幾步便竄到阿奶面前站定。

兩個老婦,如同兩只斗雞,擺開了架勢,準備大戰一場。

阿娘拽著小姑和驚蟄,往后退了幾步。

霎時間四下無聲,兩個老婦的對視仿佛刀光劍影如有實質。

家里的大黃緊貼著阿奶,低低的叫了一聲,宣告這場戰役的開始。

這兩名潑婦的第一次交鋒,雙方勢均力敵,旗鼓相當。

伴隨著不堪入耳的罵詞,滔滔不絕的灌入眾人的耳中,期間還伴隨著狗叫,豹嚎。

驚蟄只覺得晴朗的天氣,變的昏天黑地,飛沙走石,她從不知道罵人也能罵出這種效果。

第二回合剛開始,對面的婆子就有些招架不住了,揮舞著手腳像是要武斗。

阿娘忙沖了上去,護在阿奶身邊,婆子也有相好的姐妹,見要動手,也都圍了上來。

自家這邊也有關系不錯的鄰里,呼呼啦啦的竟變成一場圍毆。

戰斗開始時,小姑就將驚蟄推到了一邊,叫她別往上湊。

這一下也不分清到底是誰與誰的恩怨,全都亂戰了起來。

打的打,罵的罵,到人喊了族長過來的時候,已經不是單純的阿奶過來叫罵編排阿爹的人了。

什么婆媳間的矛盾,鄰里間的問題,雞零狗碎的小事,全在這種混亂無序的情況下被扯了出來。

也沒人去理會到底是什么起因,為了什么事情。

陸家村的一眾女人都像發了瘋一般,在后山的這片雪地里亂戰起來。

發泄常年積壓在心頭的勞累與委屈。

族長也不勸,他知道勸不住,只在一旁靜靜的等著。

叫伙伴們去喊了村里擅長接骨推拿的阿公和陸醫婆過來。

驚蟄待著機會,拉了跟在族長身旁的根叔,與他耳語了幾句。

根叔又與族長交流了一番。

等的婦人們,罵的累了,打不動了,一個個躺在雪地里哭嚎打滾時。

族長才中氣十足的吼了一嗓子。

“誰告訴你們這場雪是災禍?你們難道不知,瑞雪兆豐年嗎?

虧你們還是我陸家村的人,這種鬼話也拿出來說道。

打完了就繼續做活,受傷的過來醫治,別再給我丟人現眼了。”

驚蟄咧開了嘴角,朝著根叔點頭致謝。

這一場混戰結束,往后也在沒聽到有人編排陸聽雷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