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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腳步很輕。
地上無法動彈的人卻像是感應到什么,勉力將頭半抬了起來。
亂發下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
似瀕死的野獸,朝她看來時眼里滿是駭人殺機。
冰冷而邪妄。
顧西芙被那樣的眼神嚇得后退了兩步,柔美小臉浮上煞白。
“嗤……”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嗤,男子眼中殺機散開,接著頭一垂,昏了過去。
顧西芙,“……”
莫名的羞惱。
都半死不活了,還敢嘲笑她。
她不就是一時不察才被嚇著了嗎?
并非她膽小!
而且,換誰看到本該在流放的人出現在這里,也會被嚇著吧?
沉著臉,她挺直背脊大步走過去,玉指往地上昏死的男人一指,氣勢豪橫,“這人我買了!”
趾高氣揚的姿態,渾像為自己洗刷膽小污名般。
也不管男子壓根沒看到。
打人的大漢聽到這話大喜,本來以為虧定了,沒成想居然還有人肯花錢買個殘廢。
這不等于替他接過燙手山芋嗎?
豈有不答應之理!
“小公子心善哪!別看這人腿瘸了,買回去養養,手上的活計總是能做些的,您虧不了哈哈哈!”大漢樂得立刻就要去擬賣身契。
“等會。”顧西芙喚住大漢,往地上昏迷的人指了指,“你、你先把他弄醒,不然我花了銀子買回去個死人,虧、虧本不說還晦氣。”
她心里暗暗抱歉,不是她要咒人,只是想確定一下他死活。
要是死了……那、那她就不買了。
他們家如今的情況,不能隨便亂花錢的。
“嗐,這好辦!”買家提的要求合情合理,大漢二話不說,提了屋角桌案上的茶壺,冷茶對著地上昏迷的人兜頭便澆過去。
滋啦啦——
男子幽幽轉醒,狼狽躺在水灘中,眼珠子微動,看向顧西芙。
眼神比第一眼更冷。
顧西芙,“……”心虛的轉開頭。
她哪知道大漢會這么干呢。
“小公子您看,人沒死,活著呢!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人,買賣就算成了,如何?”大漢道。
顧西芙飛快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又飛快撇開視線。
總覺得地上人的眼睛,跟狼一眼邪性。
“等等,價格我們還得再談談。”
說完,她已經不敢再往那個方向看了,只纖纖玉指胡亂一指,“這人是個殘廢的,身上還有沒有其他毛病還不知道呢。我花銀子把他買回去,不僅要供吃供喝還得給他看大夫,能不能養好不好說,擱他身上基本只出不進,說難聽了就是個虧本的買賣。我從你手里買下他,等于在替你止損,那你也得給我個實惠。互惠互利才是買賣,你說是不是?”
一口氣把話說完,顧西芙抿著小嘴,緊張得不自覺屏了呼吸。
這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說那么長一段話。
尤其旁邊還有那么個人盯著她。
太費膽子了。
她對面,大漢聽完她的話之后,熱情減了不少,笑容也淡了下去,睨著她時眼睛黑漆漆的。
顧西芙有點害怕。
大漢一個胳膊比她腿還粗。
要是人家生氣起來想揍她,一拳就能讓她貼墻上去。
只是她知道出門在外,任何時候都不能在人前露怯。
所以顧西芙梗著脖子挺直背脊,努力做出生意人該有的從容鎮定。
她沒發現自己下意識朝地上的人靠近了兩步。
也壓根不記得自己身后有兩個剛買來的保鏢。
地上,那個男人抬眸看著她,眸色極暗。
“小公子開個價,你想出多少銀子買人?”此時大漢開口了,雙手抱臂,樣子頗兇。
顧西芙顫顫伸出一根白嫩手指。
大漢皺起的眉頭松開些許,“十兩?”
“……一兩。”
大漢松開的眉頭瞬間打成結。
地上馬玉城更是臉色黑如鍋漆。
一兩銀子買他馬玉城?
小娘們長膽了。
顧西芙無暇顧及其他,趕在大漢開口前,心一橫語速飛快道,“就一兩,要是不行這買賣就算了。一個半死的殘廢,買回去治好他我估摸沒有幾十兩銀子下不來。……算了算了,還是不買了,我看他這樣子拖到門口可能就得進棺材了,不是白白浪費我一兩銀子么。我扔水里還能聽個響呢。”
說罷她作勢要走人,還招呼上自己剛買的倆保鏢,“早知道就不過來了,平白浪費那么多時間,客棧那邊還有買賣等著小爺去談呢。”
馬玉城盯著她纖細背影,聽著那聲嬌滴滴的“小爺”。
踏馬的。
想弄她。
“成交!”大漢一聲大吼。
顧西芙立即停下要走的步子,轉身,小臉上依舊從容淡定模樣,水眸里的雀躍得意卻滿得幾乎要溢出來。
剛剛她其實緊張得不行,走路的時候渾身僵硬幾近同手同腳了。
要不是靈光一閃想起妹妹平日說話忽悠人的樣子,臨時現學現用,她真干不出這樣的事來。
沒想到最后買賣還真成了。
凝著“小爺”暗暗竊喜嘚瑟模樣,片刻后馬玉城閉眼,輕輕一聲嗤。
交了一兩白銀,拿到賣身契,顧西芙立即吩咐顧青顧白把人抬起離開。
逃也似的,就怕大漢臨時反悔追上來。
等出了牙行,她才敢放松,小手拍拍心口,然后將那張沒來得及細看的賣身契拿出來看一遍。
“……”剛看第一眼她就露出怪異表情,很快小臉憋成醬紅色。
賣身契上的名字,寫的是王大壯。
她扭頭看向擔架上氣若游絲的男人,道,“……王大壯?”
馬玉城沒什么力氣,聽到這聲王大壯,還是強自撐開眼皮,冷冷朝少女看去。
“叫得挺好聽的,再叫兩聲?”他聲音啞得很,能聽得出來他的虛弱。
但是他看人時的眸光,又邪又冷,像隨時要把人咬下一塊肉來的孤狼。
顧西芙抿唇緊著往前快走幾步,跟他拉開距離,背影透出兩人不熟的疏離。
才不是怕他。
他們兩人之間本來就不熟。
只是恰好認識,又曾為同鄉。
既遇上了,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她便幫他一次。
當做還他曾經替她擋下一刀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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