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張墨竟然一口答應,原本的反將反倒搞了自己個騎虎難下,不過話已經說出口,不管張墨是真的想留還是只是揶揄說笑,都只能硬著頭皮去了。
宴賓樓離太平客棧并不遠,二人步行前往,宴賓樓是長安最好的酒樓,之前來過幾次,今日宴賓樓的客人比往日多了不少,迎賓的伙計沒認出二人,問明二人不曾預定位子,便將二人帶到了一樓的一處角落。
不太喜歡熱鬧,不過他現在更怕和張墨獨自相處,因為他不知道該跟張墨說什么,也不知道張墨會跟自己說什么,還是坐在一樓的大堂里比較好,不但少了幾分尷尬,還多了幾分煙火氣。
一樓的菜品也很jing細,上清道人飲食少有禁忌,只是不吃牛狗大雁黑魚,張墨隨意挑選了幾樣兒,二人一邊喝茶,一邊等待飯菜上桌。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陣喧鬧,二人聞聲轉頭,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在一群隨從的簇擁之下自門口走了進來。
此人和張墨都認識,不是旁人,正是丐幫幫主龍顥天,由于此前楊復恭等人圍困皇宮時龍顥天臨時反水,本來是作亂的反賊,結果搖身一變成了護駕的大功臣,直接被皇上封為了護國將軍。
除了丐幫眾人,龍顥天周圍還有一群朝臣,看這架勢應該是一些朝廷官員在宴請龍顥天,為他接風洗塵。
龍顥天本就好大喜功,喜歡端拿造作,此番手握兵權,又被封為護國將軍,越發大譜兒,踱著官步,神態倨傲,鼻孔朝天。
雖然此時同殿為臣,卻很鄙視此人的人品,張墨也很討厭此人,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便扭過頭去,不屑看他。
不曾想龍顥天眼尖的狠,一瞥之下竟然發現了坐在角落里的二人,立刻帶著一群隨從向二人走了過來,“哎呀呀,李大人,你怎么帶著張真人坐在這喧鬧的散席之中啊?”
抬頭瞅了龍顥天一眼,不曾搭話。
龍顥天此前曾經坑過,也知道不待見自己,受他白眼兒也不以為意,指著對一干隨從說道,“李大人都認識吧,國姓爺呀,皇上身邊的紅人,年少有為,連王爺都敢打。”
“你該干嘛干嘛去吧,別耽誤我們吃飯。”皺眉擺手。
“嘿嘿,”龍顥天笑道,“我這不是見到李大人和張真人,特意過來與你們打個招呼嗎,大軍開拔在即,后續軍需還望李大人關照接濟,李大人可千萬不要因為咱們之前有些小過節而公報私仇,克扣延誤啊。”
聽得龍顥天言語,這才明白這家伙過來做什么,這是故意讓眾人都知道二人之前有仇,如果日后軍需糧草供應不及時,就是他在公報私仇,故意刁難,別看這家伙長的五大三粗,還是有些心機的。
“龍大人放心,該給你們的,戶部絕不會無故克扣,”冷笑說道,“我不會給你們打劫糧船,搶掠民財提供借口。”
眼見翻老賬,揭傷疤,龍顥天臉上有些掛不住,隨即又將矛頭指向了張墨,“多日不見,張真人越發美艷動人,不可方物,難怪吉王也為之心儀傾倒。”
不等張墨開口,便怒發沖冠,憤然離座,“龍顥天,你真以為手下有了十萬兵馬就可以為所欲為?”
“哎呀呀,李大人息怒,我以后不說實話了還不成么,”龍顥天滿臉得意,“你們慢慢等,慢慢吃,我先上去了。”
龍顥天說完轉身就走,不再給二人說話的機會,給二人氣的夠嗆龍顥天還不作罷,又故意抬高聲調詢問左右,“咱們在幾樓來著?”
“回將軍,您是正一品,咱們的房間在七樓。”右護法歐陽傳豐出言應和。
不等龍顥天接話,便冷聲開口,“有人舉報護國將軍龍顥天私通藩鎮,意圖謀反,想吃飯就給我老實閉嘴,再敢說一句話,老子立刻抓你回去。”
此言一出,原本喧鬧的大堂瞬間鴉雀無聲,眼見發火,龍顥天還真不敢作死試探,因為他知道的脾氣,真把惹急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
但一聲不吭的走了貌似也太丟人了,話是不敢說了,只能故意大笑,以此保全顏面。
“你也只敢笑兩聲了,你敢說話嗎?”連遮羞布都不給對方留。
龍顥天還真不敢吭聲,帶著一干隨從灰頭土臉的拾階上樓。
待重新落座,張墨笑道,“你若真把他抓了,明日受閱如何進行?”
“他敢不顧全大局,我為什么不敢?”長喘了一口氣,師父說得對,該反擊時就得反擊,不能自己憋著生悶氣。
張墨笑了笑,轉而低聲說道,“他今天有些不對勁。”
“這家伙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隨口說道。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張墨小聲說道,“此人是個無利不起早的無賴,沒有好處的事情他是不會干的,他應該知道得罪你的后果,今天為何還要故意當眾挑釁你?”
張墨言罷,沒有立刻接話,細想之下張墨說的確有道理,龍顥天就是個見風使舵的賴皮,雖然此前龍顥天多次坑害過自己,但每次事后都是嬉皮笑臉的緩和關系,龍顥天今天所做的事情的確不符合其一貫的作風。
就在此時,菜肴端上,是條糖醋魚,葷腥是人元氣的來源,同時也是濁氣的來源,各種魚類濁氣最輕,其次是禽類,濁氣最重的就是哺乳的獸類。
待上菜的伙計離開,低聲說道,“他今天好像是故意氣我的,是不是手握兵權之后,他擔心朝廷有朝一日會命他們與我們協同作戰,故此先鬧出事來,讓朝廷知道他們與我們勢同水火?”
張墨夾了一塊魚腹放到了面前的碗碟,“有這種可能,不過我懷疑七樓還有其他人,他是故意做給此人看的。”
眼見張墨給自己夾菜,受寵若驚,急忙擺手道謝,“不用不用,你吃,你吃。”
就在此時,宴賓樓掌柜匆匆來到,此前大頭曾經因為巴圖魯一事來敲打過他們,故此宴賓樓知道不好惹,掌柜此番過來除了見禮問好,還提出七樓還有一處房間,如果二人愿意,可以移駕。
菜都上了,也懶得再換位子,只是低聲開口,詢問龍顥天所在的房間里還有誰。
聽得發問,掌柜面露難色,見鼻翼抖動,面色不善,便不敢隱瞞,只得低聲回復,“梁王。”
見不再發問,掌柜的便匆匆離去。
“還真是一語成讖,”說道,“龍顥天與朱全忠一直多有往來,當日丐幫打劫朝廷糧船也是想將糧草送給朱全忠作為投名狀。此前朝廷已經在李克用的建議之下開始圍剿丐幫,也是朱全忠伙同閹黨將此事壓了下來。”
張墨吃過幾口魚,放下筷子端杯漱口,“閹黨倒臺之后朱全忠并未遭到牽連,不是朝廷不想動他,而是朝廷動不了他,這個龍顥天明顯將寶押到了朱全忠身上,他手里的十萬兵馬算是資敵了。”
“本來錢糧就不夠,還得養著十萬白眼狼,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好生氣堵。
張墨微微擺手,示意他慎言。
深深呼吸,無奈嘆氣,“你不知道戶部的情況,我這個戶部尚書不好當啊,為了籌集錢糧,我幾乎把滿朝文武全都得罪光了。”
“盡人事,聽天命,”張墨重新拿起筷子,“不說了,吃飯。”
二人只點了幾樣簡單的菜品,但隨后各種美味佳肴流水一般的端了上來,商家也有商家的難處,誰也不敢得罪,尤其是不敢得罪手握實權的朝廷官員。
二人沒吃完就離開了宴賓樓,自然不會占宴賓樓便宜,扔出了十兩金子作為飯資。
長安到了夜里也很熱鬧,很多街道都開設有夜市,燈火通明,熱鬧非常。
張墨不喜歡熱鬧,更不喜歡男女摩肩擦踵擠在一起的場合,二人便選了一條僻靜的街道緩步西行。
很喜歡張墨身上的蘭花香氣,能夠與張墨并肩走在一起,他感覺很充實也很安寧。
走到十字路口時放慢了腳步,左右張望。
張墨見狀露齒一笑,轉而伸手抓著他的后頸將其轉向了南行的街道,“瞎看什么呀,我就算隨你回去,你敢與我同處一室?”
訕笑撓頭,“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你敢嗎?”張墨笑問。
“不太敢。”不敢撒謊也不愿撒謊。
“你還小,我不亂你心神,你也不要自亂心神,”張墨輕聲說道,“人生迢迢,來日方長。”
聽得張墨言語,心中多有欣喜,“我聽你的。”
張墨微微頷首,與緩步向前。
喊師叔已經喊習慣了,想不出更合適的稱謂,只能不加稱謂,“行軍打仗多有危險,你可千萬別出事,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就什么都沒有了。”
聽得言語,又想到先前的種種遭遇以及自己受到冒犯之后的種種表現,張墨甚是動容,“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會拋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