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罷書信,隨手將其遞給了一旁的大頭。
大頭接過書信快速看閱,不等看完便笑出聲來,“哈哈,一直走運不容易,一直倒霉也不容易,這家伙是掃把星轉世吧。”
“也真是難為他了。”將那兩本古籍貼身收藏,轉而開始檢視鐵箱里剩下的東西,這些包袱里分別裝著一串佛珠和一串念珠,還有一大一小兩個缽盂以及一個藏有舍利子的木魚,除此之外還有五十兩銀子,和尚也是人,也得吃飯穿衣,留下點銀錢也在情理之中。
“大人,這個和尚也挺有毅力,回回轉世回回倒霉,但他還不死心,還要轉。”大頭說道。
“此人是個真正的大德高僧,有大慈悲和大宏愿。”隨口說道。
大頭看完書信,開始掐指計算,“按照信上的所說的時間,這個和尚現在也就五六歲。”
“對,”開始收拾鐵箱里的東西,“業洲位于黔中道,咱們此去正好路過那里,順便兒找到此人,將東西交給他的父母。”
“我來,我來。”大頭將書信還給,轉而將鐵箱里的東西盡數取出裝進了包袱,他原本背負了不少面餅,先前大多喂給了黑蛇,正好騰出了地方。
“大人,信上只說他會轉世于業洲,不夠詳實啊。”大頭說道。
“沒事兒,”說道,“業洲只轄峨山和渭溪兩縣,不過兩千戶,而且見性天生六指,也不難找。”
大頭將東西取出,又將鐵箱蓋好并重新纏上了鐵鏈,不過推到黑蛇面前之后,那黑蛇卻不曾其拖回地宮,想必是當年見性并未訓導黑蛇將鐵箱拖出地宮之后應該再做什么。
見黑蛇不理會那鐵箱,大頭便將其抱起塞進了牡丹叢中,轉而拍了拍手,“大人,咱走吧。”
“好。”轉身邁步。
大頭緊了緊包袱,跟隨在后,那黑蛇略做遲疑之后蜿蜒的跟在后面。
離開塔林時太陽已經升起,霧氣逐漸散去,重回藏經閣,將近三百年的寺志捆扎帶走,待得找到再世為人的見性,將這些寺志和那些器物一并交給他。
二人沿階下山,黑蛇自后面蜿蜒跟隨,回到昨夜盤踞的那層平臺,黑蛇沒有再往下走,自高處俯望片刻便游進了西側密林。
二人知道見性有朝一日還會回來,便不為那黑蛇擔心,它雖然自山中等了數十年,卻能等到主人回歸,這是很令人欣慰的事情,實則等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的等待,只要等的人有朝一日還能回來,再漫長的等待也是值得的。
二人此時的心情都很好,因為事情辦的非常順利,絲毫沒有浪費時間。
回到山下,二人翻身上馬,原路折返,由于昨天兩匹馬一路狂奔,顛的大頭七葷八素,此番上路二人便沒有策馬疾行,而是信馬由韁,緩慢東去。
“大人,您見過舍利子嗎?”大頭自包袱里拿出了那個木魚貼耳搖晃。
搖頭說道,“沒見過,你別亂動,舍利子是佛門圣物,不過你我又不信佛,對咱們而言它就是骨灰遺骸。”
聽這般說,大頭便將木魚塞回了包袱,“大人,這個和尚還是有些道行的,不但能多次投胎,還能猜到咱們會到無相寺來。”
“是啊,”說道,“佛門也是有其可取之處的,此前我一直認為他們不重今生,只修來世多有虛妄,現在看來也不是全無道理。”
大頭擺手說道,“啥呀,有幾個人能像這個和尚一樣想投胎就投胎,大部分人死了就是死了,對了大人,您說人真的有來世嗎?”
“有,”點了點頭,轉而又搖了搖頭,“也沒有。”
先點頭后搖頭,將大頭搞糊涂了,“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如果張三沒有了前世的記憶,轉世成了李四,你說這個人究竟是張三還是李四?”以問代答。
大頭隱約懂了,轉而又問,“大人,人死了之后都能投胎轉世嗎?”
“大部分人都會投胎轉世,不過如果不記得前世的事情,投胎轉世又有什么意義?”搖頭說道,“這個見性和尚算是佛門教眾的佼佼者,佛門的境界與道家的境界不太一樣,羅漢果位大致可以介乎于道家的地仙和天仙之間,不算很高,但也不算低了,便是這樣的人,投胎轉世之后也得重新修得羅漢境界才能恢復前世記憶,普通人想要保留前世記憶難上加難。”
對于未知之事,大部分人都是既恐懼又好奇,大頭也不例外,“大人,真有陰曹地府嗎?”
“有。”點頭。
“您怎么知道,是道經上說的么?”大頭追問。
“道家經書中的確有相關記載,”說道,“不過我也曾經親眼見過,那時我師父身受重傷,生機已絕,由于心愿未了,只能以道術將魂魄強行留于肉身,有天夜里我們疾行趕路,恰逢雷雨天氣,一道閃電過后我看到了黑白無常,當時他們就站在路中央,馬車自他們身上疾馳而過,他們隨即消失了。”
“他們是來拘拿您師父魂魄的?”大頭小心翼翼的問道。
點了點頭,“應該是,不過他們可能發現我在車上,所以并未動手。”
眼見大頭兩眼冒光,猜到他在想什么,便擺手說道,“我的命數異于常人,很多人猜測我是天上的什么神仙下凡,我自己也感覺可能是,但你別問我究竟是哪路神仙,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連張善和張墨也不知道,龍虎山的老天師或許能看出來,但他肯定不會說。”
見說到龍虎山,大頭便隨口說道,“大人,咱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您要不要回龍虎山看看?”
“我在龍虎山待的時間并不長,也沒幾個熟人兒,”說到此處想起一事,“對了,我讓你辦的事情都辦好了嗎?”
大頭知道指的是什么事情,便點頭說道,“二十萬兩已經派人送過去了,除此之外還有送給那些前輩真人的茶葉和禮物,不過咱們跑的太快了,運送銀兩的車隊現在還在后頭。”
點了點頭,轉而出言說道,“龍虎山可以不去,但我想回閣皂山看看。”
不等大頭接話,便繼續說道,“其實我回去也挺別扭的,畢竟當日上清法會,我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兒搞的閣皂山下不來臺。不過在朝廷比武的時候,閣皂山的表現還是很好的,當日我也跟他們說過在方便的時候我想回去看看,他們也表示歡迎,其實我心里一直有些糾結,我當日雖然為師父討回了公道,卻害了他喜歡的女人,她是閣皂山掌教的女兒,名叫葛苡珺,當時她已經與羅順子成親并有了孩子,我揭露了羅順子的卑劣行徑,不知道她接下來會如何自處。”
說到此處嘆了口氣,這件事情他一直憋在心里,沒跟任何人說起過。
“大人,這件事情江湖上也有傳聞,我知道一些,”大頭出言寬慰,“這事兒真的不能怨您,您總不能讓師父到死都背著黑鍋,此事羅順子無疑是罪魁禍首,但那個女的也不是一點責任都沒有,怎么傻乎乎的,依我看,您還是別去閣皂山了,去了肯定很別扭,您要是感覺心里不舒服,咱們不妨給他們點錢,這年頭誰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們肯定也不例外。”
“也好,”點頭,“不過他們會不會說我此舉只是為了求得自己內心平和,有些浮夸虛偽,惺惺作態?”
“不會,”大頭正色搖頭,“這事兒錯的是他們,您又沒錯。也就是您了,若是換成旁人,不但不會感覺不妥,還會跟他們勢同水火,反目成仇。”
“那行,”少了顧慮,“給他們十萬兩吧,別用我自己的名義,用朝廷的名義,免得他們心里別扭,認為我居高臨下,存心顯擺。”
大頭撇嘴皺眉,“哎呀我的大人哪,您知不知道十萬兩是多少錢哪,給龍虎山那二十…...”
也感覺自己好像太大方了,不等大頭抱怨完就打斷了他的話,“那就五萬兩吧,三山滴血,同脈同宗,給了龍虎山和閣皂山,茅山也不能不給,也給五萬兩吧。”
大頭還是感覺出手太闊綽,本想出言再勸,但是想到自己屁股下面還坐了五十萬兩,也就沒有再勸,待人甚厚,相較于錢財他更看重情義。
二人一路東行,由于昨天一路疾行,晚上又不曾合眼,大頭便有些困乏,此番無相寺之行順利得到了兩部神通秘法,節省了不少時間,大頭便與商議,到得益州吃過午飯,睡上一覺再走。
點頭同意,正值酷夏,南方比北方的氣溫更高,午時和午后的確不適合趕路。
益州是個大州,此時城中也有御史臺的官吏在辦案,不過不想與他們見面,只想打尖歇腳之后便悄然離開。
倒是想低調,奈何有大頭隨行,到得城門處騎著高頭大馬的大頭遭到了守城士兵的指點和嘲笑,這家伙倒是不虛偽,更不喜歡故意裝孫子,直接挑眉瞪眼的來了一句,“瞎了你們的狗眼,知不知道老子是誰?!”
此舉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暴露了身份,不但本部外派辦案的御史前來參見,聞訊而來的本地官員也蜂擁而至,這群人眼下正在被御史臺嚴查追責,得知御史臺的堂官來到,都跑過來行賄討好,賣慘求饒。
誰闖的禍誰擦屁股,倒頭大睡,一概不見,由大頭出面處理。
大頭很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原本還昏昏沉沉,此番卻來了jing神,正襟危坐,叱責批評,大有官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