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顏何妨

第74章 父與狐

翌日晨,閆世松打發徐媽和老丁去臨鎮趕集,交代他們在外面吃過午飯再返回。徐媽和老丁離去后,閆世松獨自在東院內焦急地等候著谷雨,左等也不見來,右等也不見來,有些沉不住氣,徑直去了百川堂。

谷雨原本記得與閆世松的約定,早間來時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連貼身穿的肚兜都是新的,月白色的真絲,上面繡著粉艷艷的桃花。可巧,這日百川堂進的藥材到貨,谷雨前腳才踏入堂內,街上就來了兩輛拉滿藥材的大馬車……谷雨和伙計們一起清點盤查,忙得熱火朝天,居然把昨日的約定忘到了九霄云外。

閆世松來到百川堂門口附近,見到卸車的、驗貨的、入庫的,眾人都在忙忙碌碌,谷雨也在其間穿梭往來,知是自己選的時日不怎么好。他幾經猶豫,想放棄,但轉念一想:把徐媽和老丁支走實屬不易,也不能天天按派他倆去趕集啊。機會難覓,不能浪費。

閆世松遠遠地招呼小伙計過去,俯耳說與他:你去告訴少奶奶,就說我想把欠她的銀子還了。

小伙計屁顛地跑去告訴了谷雨,谷雨忙昏了頭,一時間沒能琢磨過來,蹙眉問:大少爺想還我銀子?我尚欠他二百五沒還呢。

哦,對,他還真欠了我的。谷雨忽就想起了約著今日上午她和閆世松要忙些要緊的事,便找了個托詞,抽身,圍著閆府轉了兩圈,趁四下無人時,從后門悄咪咪地溜進東院,隨手又將門從里面閂緊。

谷雨走到水井旁,急匆匆將雙手清洗干凈,歡快地跑進堂屋內,撲進了站在那里候著她的閆世松懷中,用鼻尖磨蹭著他的鼻尖,抬手揉捏著他的雙耳,笑道:你抓緊些,忙完了我還要回去,在這里呆太久,他們會起疑心的。

閆世松嘴角露出苦笑:這么急哪成?你能行,我不行啊。

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谷雨伸手去解他的長衫。

閆世松的衣扣被她層層解開,谷雨嬉笑著扳住他的肩頭,踮起腳探身在他鎖骨處用力吸吮著,給他吸出了一坨暗紅的印記。倆人你摟著我,我抱著你,正卿卿我我嬉鬧著,閆世松忽就放下了環在谷雨腰間的手臂,將她推開,雙手忙亂地把自己的衣扣重新系好。

谷雨媚眼如絲地嗔他:你推我作甚?還想演欲迎還拒?裝什么貞潔烈男,看我怎么收拾你。

見閆世松不回應她,看向院內,怔在那里不動,谷雨便轉身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原本空蕩蕩的院子里,多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一個胖乎乎的小妞妞正站在院子里好奇地望著他倆。身穿紅花小棉襖,頸下圍著口水兜,圓鼓鼓紅彤彤的臉蛋被冷風吹得有些皴,頭上戴頂虎頭帽,腳蹬一雙虎頭鞋,手里拿著一只掉了響錘的波浪鼓。

八斤?谷雨驚訝地喚出了閆珍兒的乳名。繼而,她便慌張地四處觀望,看看還有誰在院子里,卻是除了閆珍兒,一個人影也未見到。東院的正門常年鎖著,后門方才已被谷雨閂住,閆珍兒又是如何進到院子里的?

閆珍兒忽閃著明亮的眼睛,緊握著波浪鼓向堂屋門口搖搖晃晃地走來,站在門外臺階下,仰起小臉看向閆世松,半晌后,小嘴鼓了兩鼓,吐出一字:爹。

閆世松被這突如其來奶聲奶氣的一聲爹,給喊懵了,不知該如何回應她。

東院的大門,自谷雨被閆府休掉的那日,就被閆世松命令老丁鎖住了,已經有兩年未打開,閆世松也與自己父母和弟弟閆世青斷絕往來兩年多。母親楊氏把梅香許給東院作為妾室,閆世松沒在婚禮上露面,梅香也沒進過東院,因而,閆世松對面前這個名義上是自己女兒,實則是自己侄女的閆珍兒,并不怎么熟悉,只是曾經有兩三回在家門口附近遠遠地看見梅香抱著她。

剛剛,閆珍兒卻喊了他一聲爹,閆世松不知所措,頓了片刻,問她:誰教你喊的?

翠。小翠是看護閆珍兒的丫鬟,梅香如今又有了身孕,楊夫人便讓自己的丫鬟小翠幫著她照顧閆珍兒。

閆世松走出堂屋門口,蹲下身,看向閆珍兒,道:以后莫要喊我‘爹’,喊‘父’,記住沒?

閆珍兒彎起眉目,甜甜地笑了,喊道:父。這丫頭聰明得很,只教了一聲便學會了。

閆世松知她是弟弟閆世青的親生骨肉,她若是習慣了喊自己為爹爹,閆世青聽了自然是心頭不舒服。若是喊父就不同了,小孩子喚伯父喊不全,只喚聲父,也無甚稀奇。

在閆珍兒幼小的心里,東院是個神奇的存在,閆府所有的地方她都能暢通無阻,唯有東院常年緊閉大門。但聽小翠和街上那些人談話的語氣,東院里住著的這個瘦高的男人,跟她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小翠曾經遠遠地指著這個男人的背影,讓她喊他爹爹。

眼前這個男人好高啊,他蹲下身,還比自己高那么多。他樣貌陌生,但是眼神好親切。閆珍兒仔細打量著閆世松,她的父,好奇又欣喜。

站在自己父身邊的這個女人,閆珍兒是熟悉的。她每日被丫鬟或娘親抱著從閆府大門進進出出,時常會見到百川堂里的她。這女人比周圍的人都好看,特別愛笑。

谷雨此時也湊上前,蹲下身子,問閆珍兒:你喚我什么?

該喊她什么呢?閆珍兒仔細思索著,想起了奶奶抱著自己時曾經說過的話,遲疑半晌,沖谷雨說:狐狐。

糊糊?谷雨納悶,看向閆世松,問:她說的是面糊糊么?

閆世松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沒敢直說,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笑意,道:我母親平時看她比較多些。

谷雨瞬間反應過來,佯裝生氣地看向閆珍兒,道:你是在喊我狐媚子吧?

閆珍兒笑著點點頭。谷雨鼻子氣歪了,起身去堂屋的八仙桌上拿了塊糕點,折回遞給閆珍兒,板著臉道:以后不準再喊我‘狐狐’,要喊‘嬸嬸’,記住沒?倘若喊錯了,長大了嬸嬸就不給你出嫁妝。

閆珍兒拿著糕點,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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