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顏何妨

第98章 百無禁忌

胖大姐交代谷雨和小四,這活不累人,也并非天天都有尸體要抬。每七日,會有一天休息,可以離開醫院外出閑逛。其它時日,盡量留在院內,以免用人時找不見他倆。

雖然是女子裝扮,但小四的胡須已經變得粗重,不處理很容易穿幫。隔一段時日,谷雨便會用棉線,給他絞一次臉,把粗黑的汗毛和胡須全部清除。

這日早間,谷雨讓小四俯臉在熱水盆上熏蒸一番,而后令他坐在門外椅子上,仰面朝向她。

谷雨用香粉將小四胡須粗重的地處,以及發髻邊緣撲滿。找到一條粗粗的棉線,挽成8字形活套,右手拇指和食指撐著8字一端,左手扯著粗棉線的一頭,將另一頭咬在自己齒間。

隨即,谷雨將棉線套壓在小四胡須處來回滾動,右手拇指和食指,反復把棉線一拉一合,給他絞掉粗重的毛茬兒。

“疼,姐,輕點。”小四道。

谷雨咬著棉線的臉,離他很近,呼出的氣息吹到臉頰上,酥酥癢癢。小四閉著眼不看她,感覺這般近,再盯著看,十分別扭。谷雨并未因他的話放輕力度,反倒加快手指的動作,想盡快弄完。

小四悄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瞄向谷雨湊在自己唇前緊咬著棉線的嘴唇,笑:“我一噘嘴就能親到你。”話音未落,他的小腿上就狠狠挨了谷雨一腳。

“啊!”小四慘叫一聲。

谷雨含混不清地嗔他:“別添亂!胡子這般明顯,誰能信你是個姑娘?”

小四挨了一腳,消停半晌,又道:“姐,跟你商量個事。以后別總拿錢彩云的事擠兌我……我也不跟別人說你和大少爺的事……咱倆扯平了。”

谷雨忽就停住,含著棉線問他:“說我和大少爺何事?”

小四睜開眼,目光似笑非笑地在她臉上掠過,道:“你倆趁我午睡時,抱在一起親嘴來著,還不止一回,我全都知道。我問過徐媽,徐媽說,起先你是大少爺的夫人,后來讓閆府休了,才改嫁的世達少爺……麟兒是大少爺的兒子吧?若是依照閆家埠的規矩,你這種女人是要沉塘的,也不比我強到哪去。”

“你到底想說甚?”谷雨讓小四戳穿,臉上有些掛不住,板著臉瞪他,不承認也不否認。

“今后,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小四揚揚眉梢,笑道:“難姐難弟,互幫互助,誰也別嫌棄誰了。”

谷雨吐出口中的棉線,轉身摸起墻根的笤帚疙瘩,罵道:“你不用放過我,我更不會放過你,看看咱倆誰打得過誰!”掄著笤帚朝小四后臀砸去。

小四嬉笑驚呼著從座位上彈起,繞著平房前的大樹躲閃,笑道:“好姐姐,談不攏就算了,我今后不再提就是!”

倆人圍著樹追來追去打鬧,胖大姐從遠處走來,喊住他們,道:“不準喧嘩嬉鬧,院長知道會罰你們的。抓緊收拾下,有活干了!”

谷雨手拿笤帚看向胖大姐,問:“有人死了?”

“本來就是死的。霍華德院長讓撈一具男人的尸體,抬去前面這棟樓的三樓。”胖大姐道。

“撈?從哪撈?”小四愕然。

“隨我來。”胖大姐領著他倆,向這排平房最北頭的停尸房走去。

小四感覺忽然間,天色陰沉許多,陽光也暗淡下去,顧不得自己臉上抹得似個花臉貓,白乎乎一層粉,連忙貼到谷雨身側,緊緊跟隨。

胖大姐打開停尸房的大鐵門,點燃墻壁上的油燈,里面是空蕩蕩的大廳,所有的窗戶都緊閉著,空氣沉悶腐朽,分外難聞。擺著幾張空床,并無尸體。

她從門口的櫥柜里,拿出兩套不知何等材質的厚重連胸圍裙,遞給谷雨和小四,道:“把這個套在身上,用汗巾將口鼻蒙住。”

胖大姐拎著提燈,引領他倆穿過大廳,來到北墻上的一間緊閉的小門前,打開門,道:“從池子里撈出一具男人的尸體,抬出來就行。我站在這里等你們。”

谷雨接過胖大姐手中的提燈,舉著向屋內探身看去,刺鼻的濃重藥水異味迎面襲來,熏得她猝不及防,咳嗽起來,連忙將鼻梁上的汗巾往上提了提。

小四也被藥水熏得擰緊眉頭,緊跟在谷雨身后。這間房,竟然連窗戶都沒有,全封閉的。室內中間,地面上是個“田”字型的凹陷水池。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水池里的狀況,谷雨往前湊近,提燈照去……水池里淹沒浸泡著幾具裸尸!

“娘啊!”小四發出驚呼聲,一把將谷雨摟在身前,把臉埋在她的發髻上。

“我早就說,這活你倆干不了吧。”胖大姐站在門口無奈道。

“干得了。”谷雨道:“尸體是男的就行?”

“嗯,隨便挑一具就成,池子邊有手套。”胖大姐道。

谷雨用胳膊肘將小四從身后搗開,道:“戴上手套,幫我一起搬。”

兩人找到和圍裙同樣材質的手套,戴好。谷雨提燈彎腰,站在池邊端詳片刻,選中一具瘦小的男尸,道:“搬這個。”

她將提燈放在一旁地面,照向水池,俯身將手探進去,握住男尸的臂膀……

小四站在她身旁,盯著昏暗的水池和里面的尸體,涂抹著香粉的臉頰,灰白木訥,一陣頭暈目眩,想要嘔吐。

谷雨道:“杵那里作甚?趕緊幫我一把!喚狼咬人時,你怎不知道怕?現在裝膽小的。”

小四道:“不是怕,熏得頭暈。”

小四強打jing神,也彎腰將手探入水池中,咬緊牙關,擰眉閉眼,“呼啦”將尸體拖出水面。

小四和谷雨把尸體抬到擔架上,用棉布拭干藥水,蒙上白色的褥單,一前一后抬著,匆匆走出房門。胖大姐進去拎出提燈,隨手將房門落鎖。

胖大姐引領他倆,向平房前的那棟三層洋樓走去,樓道昏暗,木質樓梯,踩上去“吱嘎”作響。

小四抬著擔架的后端,盯著面前蒙著尸體的白色褥單,額頭、嘴唇上全是滲出的汗珠,臉頰邊的汗流,把白色的香粉沖刷得顏色深淺不一。

三樓向陽的房間內,小四和谷雨見到院長霍華德,一個身著黑袍,外罩白色罩衫,雙目如寒潭水般碧藍冷澈的西洋老頭。他身后站著同樣裝束的,三個年輕西洋男子。其中一人,面容與純粹的西洋人有些不同,漢人的基底,勾勒著洋人的輪廓,許是漢人與西洋人的混血兒。

霍華德院長示意谷雨,將尸體抬到房屋正中大大的木質操作臺上。

谷雨即刻搬著尸體的肩膀,小四抬其雙腿,兩人齊力將尸體搬到霍華德指示的地處,又抬著擔架匆匆離去。

下樓后,小四才算是喘過氣來,詢問胖大姐:“他們要尸體作甚?”

“霍華德院長在給學生授課。”胖大姐道:“天黑前,你們還要把尸體再搬回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