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策宸凨這么一踢,他身子直直地往后倒去,被打得滿是血痕的后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田公公疼得臉色發白,整個慘叫出聲,驚動了不少的衛兵。
可公主就站在馬廄前,她都沒有說什么,衛兵們自然也不會走過來。
明明看著力道不輕不重,居然會被踢成這樣。
策宸凨側著身,她的視線剛好可以看到躺在地上的田公公是什么慘狀。
虞晚舟眸中的冷意比夜風還濃稠。
這點痛苦,與田公公給她母妃的痛苦相比,不及半點。
“策護衛,喂田公公喝點水。”
她把手中的茶壺遞了過去,至于那茶杯,適才田公公辱罵她的時候,被他自己推翻在了地上,如今泡在馬廄的污水里。
策宸凨接過茶壺,單手攥著田公公的衣領,一把把他懸空拉起,茶壺嘴對著他,猛地就灌了進去。
田公公猝不及防地掙扎,被嗆了好幾口水,待策宸凨放開他時,他趴在地上,竟是咳出了血。
虞晚舟似是被嚇了一跳,躲在策宸凨的身后,探頭看了田公公一眼,這才讓人去找大夫。
足足等了一個時辰,衛兵才把大夫給請了過來。
大夫一號脈,又見地上有血,連忙捂著口鼻退了出去。
“他得的是麻風病,治不了治不了。”
衛兵們一聽是麻風,連忙后退好幾步,遠離了馬廄。
大夫倒是沒有即刻離開,他寫了一帖方子,讓所有人務必都喝上一碗,以免被傳染。
“又是麻風?”
策宸凨蹙眉,環手抱著佩劍,視線落在正和玉錦親自熬藥的虞晚舟身上。
一年前,他去暮江城接公主回京時,錯手殺了她養母,彼時就有人說,這養母得了麻風,本就是無藥可救之人。
即便他不出手,那養母也會被拉去活埋。
得了麻風的人,摔了碰了,都不會覺得疼痛,渾身麻木毫無知覺。
策宸凨轉頭看了眼躺在馬廄地上的田公公。
上一秒還疼痛欲裂嚎叫不斷的人,這會兒就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麻木的躺在滿是污穢的地上。
“策護衛,這一碗是給你的。”
藥煎好了,玉錦給公主一碗后,就端藥給策宸凨。
少年微微頷首,端過藥,玉錦卻沒有走。
她踮起腳瞧了眼馬廄里頭的田公公,“大夫說了,田公公沒得救,要連夜活埋了他,這馬廄也留不得,得燒了,以免他身上的麻風傳染給了別人。”
“田公公好端端的,怎么就得了這么一個病?”玉錦嘆了口氣,覷了眼面前的少年。
策宸凨將藥一飲而盡,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她伸手去取空碗,卻是落了空。
策宸凨抬步越過她身邊,走到了虞晚舟的身旁,將空碗放在了空桶里。
“公主,請回房歇息,這里有屬下便可。”
斷然沒有讓公主端藥給衛兵的道理。
“那你一定要看著他們把藥都喝了。”
“請公主放心。”衛兵們異口同聲地說著。
虞晚舟轉身時,又往馬廄的方向看了一眼,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垂眸走回房間。
玉錦見狀,方要跟上,卻被她制止了。
“你留在這里幫忙,不必伺候我。”
關上房門的那一瞬,衛兵們聊天的聲音傳了進去。
“到底是前虞皇后所生的嫡親公主,竟然親自為我們煎藥。”
少女靠在門背上,紅唇微揚。
一包麻藥,足以讓人昏睡,而半包麻藥,只會讓人動彈不得沒了知覺,但人還是清醒的。
至于田公公曾在馬廄里如何辱罵她的話,沒有人再提起過。
田公公被衛兵們拉去后山活埋時,策宸凨親自在場盯著,待土埋沒了田公公的脖頸,他才抬手示意衛兵停下來。
“策護衛,大夫的意思是,連田公公的腦袋也要掩埋。”
“你們回去把馬廄燒了,讓公主屈尊在馬車上過一夜。”
衛兵們本就不愿意同田公公多待一刻,聽他如此說,即刻離去。
待人都下了山,策宸凨慢條斯理地拿起鐵鋤。
鋤頭在地上,繞著田公公劃了一個圈,那聲音令人頭皮發麻。
“我沒病......我沒病......”
田公公面如枯木,嘴里喃喃自語著,來去只有這一句話。
這話甚是耳熟。
一年前,公主那個養母死在他劍下時,嘴里念叨著的也是這句話。
“策宸凨,我知道你的秘密。”
田公公眼角抖動得厲害,他死死地盯著面前冷峻的少年。
“那日在客棧我撞見的人,是當年你爹手下第一大將,平武!”
“哦?是么?”
策宸凨逆著月光站在田公公的面前,壓下一片黑暗,他嗓音極淡,沒有半點情緒起伏。
“我知道當年策家是冤枉的,虞家也是冤枉的,所以我只當沒有看見平武。”
少年神色不動,蹲了下來,手里立著的那把鐵鋤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田公公心里一時間發慌,面部抽搐不停。
“策護衛......我真的沒病!你若是救了我......等回京后,我做你的內應,如何?”
他是皇帝身前的紅人,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對皇帝影響頗重。
“你本該被平武千刀萬剮,只是不巧,今日將你活埋,倒是讓你少受點苦。”
策宸凨不緊不慢地說著他原本的計劃,平淡的語調里較往日多了一份若有似無的遺憾。
田公公愕然,血液逆流,他渾身都在發冷,卻因為身子麻木,連顫抖都沒有。
策宸凨早就對他起了殺念。
是從什么時候起的?
眼前的這個少年在他的眼里,就是陛下的一條狗罷了,任憑他辱罵,他都不曾理會過自己。
是......“因為我撞見了你和公主茍且之事?”
哐當一聲,鐵鋤砸在他的腦袋上,濕熱的鮮血頃刻遍布他的臉,他卻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得了麻風的人,哪里會感覺到疼痛。
不知為何,田公公突然想起了公主帶來的那一壺茶。
是了,就是在喝了那一壺茶之后,他才沒了知覺。
那杯茶定是有問題!
田公公愈發驚恐,瞪大的眼睛充滿了紅血絲,滿臉的鮮血在冷清的月光下尤為的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