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景迷迷糊糊地醒來,一睜眼就看到一張平平無奇的大臉懟著她。
她一驚,條件反射地就捶了一拳上去。
殷行眼疾手快地將她的拳頭覆住:“郡主這是要謀殺親夫?”
時景連忙甩開他的手:“你怎么在我屋里?不是說好了我睡床,你睡榻,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的嗎?”
殷行笑嘻嘻地指著床旁邊的榻:“沒錯啊,郡主睡床人家睡榻,我可沒有違背諾言。”
他起身坐在床沿上,語氣柔軟,像是在撒嬌:“外頭太冷了,還是郡主的屋子里暖和,所以我就將榻搬進來啦!”
時景無奈地扶額,她就知道這家伙不老實。
“那你不好好睡榻,蹲在我床頭算怎么回事?偷看女孩子的睡顏,這不是君子所為吧?”
殷行望向她,有些委屈地說道:“也不知道是誰夜里做噩夢又哭又鬧地,我不過好心起來看看,卻被你抓住了手。”
他伸出右手,紅痕仍在。
“可憐我就蹲在床板上勉強睡了一夜,渾身腰酸背疼的,也落不到一句好,反還被你罵了一頓。真是委屈啊!”
時景一愣:“噩夢?我?”
殷行的眼眸不知為何忽然柔軟下來:“郡主,你究竟曾遭遇過什么?怎會夜夜噩夢?”
他頓了頓:“那日你在榻上睡時,也曾在夢中哭喊大叫……”
時景心中一驚,連忙問道:“我大叫了什么?”
她睡眠很淺,稍有動靜就會驚醒,偶爾做夢,醒來也都有感覺。夜夜噩夢什么的,真的是她嗎?
若果真如此,那甚是不妙啊!
殷行目光一深:“你喊:不要殺他。”
他欺身向前,幽幽問道:“郡主,不要殺誰?殺人者,又是何人?”
時景瞳孔猛得一縮。
不要殺他……
能讓她在毫無防備的夢中撕心裂肺如此喊叫的,也只有……那件事了。
前世,她還是臥底在毒販中的緝毒警察時,有一個搭檔。搭檔為了掩護她,提前曝光了身份,遭到了窮兇極惡的毒販的獵殺。
死得……很慘。
但當時的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伙伴被殺,連一個字都喊不出來。甚至面對他血肉模糊的尸體時,還得上去踹上兩腳,只為了不引起毒販的懷疑。
“不要殺他!”這是她內心深處的聲音,也是現實中她無法喊出口的聲音,是她一輩子無法釋懷的心結。
沒想到,竟在夢中喊了出來……
時景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用力推開了殷行:“不過是個夢罷了,我醒來就忘了,哪里知道這些。而且,殷行,你似乎管得也有點太寬了!”
她臉色驟然冷了下來:“行了,你想要留宿一夜,我答應了你。現在,你可以離開了。”
殷行的身子佇在那里,紋絲不動,他反而還靠得更近了,一直到兩張面孔四目相對,只差毫厘就能碰上時,他停下了下來。
“每個人都有秘密,你有,我也有。不想說,可以不說,但你不必這樣推開我的。”
時景皺眉:“你又在胡說八道什么?”
殷行柔聲說道:“我在說,對于郡主而言,我應該是個絕佳的合作伙伴。我知道很多秘密,特別是,郡主想知道的秘密……”
他忽然邪魅一笑:“郡主不該推開我,而是該用力地將我攬在身邊才對。”
時景心念一動:“就算我用力地攬住你,你難道就會乖乖地任我所用嗎?”
她抿了抿唇:“說吧,我該付出怎樣的代價?”
殷行笑得更深了:“郡主真是聰慧!和你這樣的聰明人合作,真是太舒心了。”
他伸出手指,輕輕在她臉上刮了一下:“郡主覺得,你有什么東西是值得我費盡心思也要得到的呢?”
時景抬頭望著他,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虎符。”
殷行歪著頭點了點:“沒錯,這是我一開始想要的東西,不過現在,我改主意了呢!”
他的目光從少女的額頭慢慢地移動她的唇上,然后又重新回到了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眸。
“我想要你身旁的這個位置。”
“什么?”
時景一臉不可思議:“殷行,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她連忙搖頭:“做大事的人,戀愛腦可不行。”
頭頂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輕笑,她抬頭,看見了一張笑開花了的面龐——倘若不是那礙事的人皮面具,殷行此刻的笑容應當如同山花般燦爛。
“你笑什么?不是你自己說的,想要我身旁這個位置嗎?”
虎符,是不可能給的。
那可是關乎十萬時家軍生死存亡的大事,她有什么權利決定別人的命運?
何況,那虎符在哪,她也根本就不知道。
而慶陽郡主夫婿的名分,想來也不是她想給便能給的,就算她答應了,以殷行區區琴師的身份,慶帝怕也不會同意。
所以,這家伙是在逗她玩嗎?
殷行好像是聽到了什么世間最可樂之事,臉上的笑意就沒斷過。
他輕輕起身:“嗯……與我合作,很有用的。郡主不妨認真考慮一下。”
“啊,對了。”他轉過身來,“從江南來的蘇五公子前兩日已到了京都城,落腳在建業侯府。不出意外的話,今日,郡主便會收到蘇家送來的請帖。”
時景微微驚訝:“這你都知道?”
她早就讓惜墨哥哥盯住殷行了,這些日子以來,除了跟著她去了一趟靖南王府,后來夜里又去過春水河尋她,他在郡主府幾乎稱得上是足不出戶。
但這似乎毫不影響他接收各方面的消息。
靖南王側妃的事,她其實也托惜墨哥哥打聽過的,但沒什么收獲。可殷行卻知道了全部的細節,甚至連國師的話都可以一字不差照搬。
他說得沒錯,假若她能與他合作,確實是一種便利,足可以事半功倍。
只是他的條件太不正經了,她聽著覺得別扭,不是很想答應他。
殷行聞言笑笑:“這算什么?”
他挑了挑眉:“今日是陳記送米的日子,郡主若是想知道宋家的別莊在哪,里面到底住了什么人,不若與我一同去看看如何?”
時景眉心一跳:“呵。你倒是……厲害得很啊!所以,那日在春水河,你其實一早就跟著我了吧?”
她心中一動:“那么路公子的事……”
殷行目光中閃過一絲異色:“路公子?叫得那么親熱。”
他譏誚地笑笑:“所以,郡主是因為有了美貌的小男人看不上我的姿色,才拒絕我的嗎?”
時景白了他一眼:“又胡說八道了!”
她想了想認真說道:“殷行,我確實很想和你合作,但你的要求我辦不到。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知道,這不是我自己可以決定的。要不,你換一個我能做到的要求?”
殷行頓住了腳步,他微微側過半邊臉來:“從今夜開始,我要住進郡主的房間,我不睡床,就睡這榻,也許諾不會對郡主有什么逾矩之舉。如何?”
時景氣結:“你!”
這貨真的好執著啊!
可是,比起其他的要求來,這一點好像并不難做到……
她想了想,萬般無奈地點了頭:“行吧,你開心就好。”
殷行抿了抿唇轉身離開,輕快的腳步透露著他此刻的心情:“這招以退為進,可真是好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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