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儀公主的笑意僵在臉上:“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慶帝,九龍御座上那個尊貴無比的男人,他一句話便可定人的生死,四海皆為他臣服,是慶國,乃至整個天下,最一言九鼎之人。
可他同時也是她的父親啊!
他怎能在這莊嚴的宮宴上將她推出來替慶陽擋災呢?而他分明知道,她申儀琴棋書畫皆通,唯獨不擅舞蹈。
與燕國九公主比舞,無疑是推著她出去給眾人恥笑。
這算什么?
是給慶陽臨死之前拉一個墊背的嗎?
也是,倘若連申儀公主都輸得那么難看,又有幾人能在意慶陽丟了幾分的人?
申儀公主的目光太過炙烈,惹得陛下眉心皺了。
他輕睨她一眼,冷冰冰地說道:“申儀,既是你提出的比舞,還不快快下場,與燕國九公主決一勝負?”
申儀公主的眼神幾近絕望:“父皇……”
她看出了慶帝眼中的不耐,甚至還有一絲鄙夷,這更讓她心驚了——那絕不是一個父親看著女兒的眼神,反倒像是仇家。
可她明明是父皇與母后唯一的女兒啊,父皇怎能用這樣的神情看她?
慌亂之中,她將目光投向了時皇后:“母后,我……”
時皇后的臉上閃過一絲心疼,但很快,她就又恢復了雍容與華貴的模樣。
她柔聲對著申儀公主說道:“申儀,聽你父皇的話,下場與燕國九公主比舞吧!別怕,你小時候也學過幾日舞蹈的,就跳你最擅長的那個吧!”
申儀終于明白,在這座大殿之上,她是如此地孤立無援。
父皇并不愛她,甚至還厭棄她。
而母后,是斷然不敢在大眾廣眾之下忤逆父皇的。
現在,整個交泰殿內的朝臣都已經清楚了父皇的心意,比起她,慶陽郡主才是慶國最受陛下器重和寵愛的女子。
而她,被父皇棄之如敝履。
憑什么?
她才是慶國的大公主,是最尊貴的金枝玉葉,卻在燕國使節團的面前淪為慶陽的馬前卒。
在慶帝的威壓中,申儀公主麻木地拖著自己的兩條腿,毫無知覺地向著殿中行去。
正當她要從御臺之上下來時,忽然聽到有人喝止了她:“申儀姐姐,不必了。”
申儀公主抬頭,看到了一張美麗明艷如同朝升旭日一般晃人眼睛的面孔。
“慶陽……”
時景笑嘻嘻地對著慶帝說道:“陛下,我申儀姐姐琴棋書畫無不jing通,乃是慶國一等一的才女。但跳舞這種事,不夠端莊,不符合她大公主的身份。”
她從座上緩緩走到大殿的中央,站在了早就躍躍欲試要與她比舞的燕國九公主慕容雁回身旁。
“這種小事,不如就由我來吧!”
慶帝顯是有些驚訝:“小景,你……愿意?”
燕國是馬背上的民族,歌舞是長在他們血脈中的事,燕人個個擅舞,一言不合斗個舞也是常見的事。
所以,燕國九公主在大庭廣眾下展現舞姿,并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反而是一種榮耀。
可慶國不同。
在慶國,舞姬的身份低賤,是人下之人。
名門淑女都以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為錦上添花的才藝,而舞蹈,學自然還是有人學的,但那就是將來成婚之后的閨中之樂趣了。
但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一位名門世家的小姐當眾舞蹈,那是一種羞辱。
絕無可能!
這也是慶帝如此反感申儀公主,并且不惜當庭對她以牙還牙的理由。
他覺得她惡毒,還蠢。
假若申儀覺得這樣可以讓小景丟臉的話,那就讓她先將這個臉丟完吧!
可現在,小景卻笑瞇瞇地阻止了申儀,自己站到了殿中。
時景笑著說道:“不過是跳個舞罷了,有什么打緊的。陛下,我愿意!”
慶帝眼中有一股酸澀的暖意,酸酸的,都勾得他眼淚都要下來了。
但又覺得暖。
小景是不愿意讓申儀在燕國人面前丟面子呢!這是何等的仁勇!這又是何等的忠義!
他擺了擺手說道:“也罷,小景想要做的,朕總是支持你的。小景,你還記得小時候,朕教過你的劍舞嗎?”
時景目光一亮:“好,那我等會兒就跳劍舞!”
她原本是想給這些古人來一場女團舞的,前世在歌舞廳混跡多年,沒少被逼著學會這些。
要論舞姿之魅惑性格撩人,這燕國九公主能比得過她?
她才不信呢。
這一場,她未必會輸。
但沒想到,慶帝給了她一個更好的選擇。
劍舞。
慶帝小時候到底教給了慶陽郡主什么樣的劍舞,她并不可知。
但她從前在警校的時候,打過軍體拳,練過自由搏擊,聯歡會的時候還學過甩棍舞,她連雙節棍都會來那么幾下呢!
純粹的劍舞或許很難,但結合一下來個英姿颯爽的,未必不行!
慶帝笑著說道:“遠來是客,那就燕國九公主先來吧!”
燕國九公主道:“你們慶國人的曲樂綿軟無力,不夠帶勁。七哥,你讓人奏我們燕國的飛天霓裳曲。”
慕容昭赫點頭:“好。”
燕國使節團也不知是從哪里搬出來的鼓樂,擂鼓陣陣,燕國九公主便和著這鼓聲開始了舞蹈。
她脫下外衫,著一身短打裙衫,露出了麥色的小臂和纖細的腰肢,輕捻挑撥旋轉,柔美中帶著剛硬。
一陣陣叫好聲,就連慶國的朝臣也忍不住為她驚嘆。
“此舞只應天上有啊!就像……就像壁畫上的神女要飛天了一般,真正好看。”
“是啊,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好看的胡舞呢!分明是如此妖冶的舞姿和身段,可在那燕國九公主的身上卻看不到一絲輕佻,反而莊重得很呢!”
在喝彩聲中,燕國九公主終于踏著鼓點結束了她的舞蹈,她一停下,便聽到了殿中傳來雷鳴一般的掌聲。
她萬分得意地笑道:“慶陽郡主,該輪到你了!”
時景看了她一眼:“你急什么?急著輸嗎?”
她三兩步走到了蕭謹安面前:“世子,煩請借您的配劍一用。”
蕭謹安沒有猶豫,將自己貼身用的劍遞了過去,低聲說:“刀劍無眼,小心安全。”
時景點了點頭,朗聲對著慶帝說道:“陛下,我對樂曲沒有什么要求,就用燕國九公主覺得綿軟無力的便好。”
她淡淡睨了一眼燕國九公主:“若有神功,花葉皆為飛劍。若我舞鏗鏘,靡靡之弦也有殺音。”
正在這時,殷行忽然緩緩站了起來,溫柔地對時景說道:“郡主,我來替你伴奏。”
格陵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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