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木雕當年我第一眼看到就感覺不凡,哪怕雕工平平無奇。”
葉靜天淡淡的話語將裴瑾瑜的心神重新拉了回來。
“你現在就用鑒寶術鑒定,告訴我它的特別之處。”
裴瑾瑜剛要點頭,就聽葉靜天繼續道:“今日你所有的時間都要用在老夫這里,我帶了十件藏品,每一件你都要做一個鑒定。”
裴瑾瑜想反駁,葉靜天沒給機會,“我想,你一定不想知道得罪一個神醫的后果。”
裴瑾瑜干笑一聲:“瞧葉神醫說的,我本也沒想拒絕。”
“即便今日來不及完成鑒定,咱們是街坊,也能到長春巷上門為老爺子服務不是?”
葉靜天背著手,身姿挺拔,語氣低沉:“你能如此識時務,甚好。”
“就從鑒定這尊木雕開始吧。”
裴瑾瑜硬著頭皮回道:“是。”
按照特定韻律呼吸,調動體內的氣,緩緩運轉鑒寶術。
無形神識如水般波動,被束成一束,從雙眉之間的泥丸宮透出,注入木雕表面。
嗡嗡嗡!
天地萬物,莫不可鑒;追根溯源,莫不可鑒!
識海內蘊含“鑒”之大道的符文閃了閃,同時被激發。
一幅幅相關的畫面蜂擁而來,成就一部帶有傳統仙俠味的長篇注水電視劇。
這部劇跨越三百年時空,綿延至今。
衣衫襤褸的少年睜開眼。
他左手按著一個干瘦且蓬頭垢面看不清表情的老人,右手握著一柄三指寬一寸長的烏黑長刀,刀鋒正緩慢而又堅定地劃過老人胸腹。
門外冷雨淅淅瀝瀝,屋內霧氣朦朦朧朧,昏黃篝火閃動,光影交錯,眼看老人就要被剖成兩半。
深山,荒宅,行兇,殺人!
像是恐怖片的開頭。
少年神色變了變,很快恢復正常,手上不停。
在長刀剖開老人胸腹的那一刻,一聲凄厲的尖嘯響起,震的屋頂灰塵簌簌落下。
嘯聲消失,少年手下按著的老人也變了模樣,尖牙利齒,烏黑發綠,沒了人樣。
這,似乎是傳說中的山魈!
生機消失的山魈化為兩半,像是泡在溪水多年生了綠藻的爛木頭。
核心位置有一團翡翠色透明的半凝固物質,龜苓膏模樣。
少年見到這東西面露喜色,用刀挖出一部分,直接塞入嘴里。
咽下后,他自言自語道:“涼,微苦,有回甘,還帶著草木芬芳,唇齒留香……”
“好吃!”
一氣兒吃完,摸摸肚子,他苦笑道:“少了點兒,七成飽。”
刷刷刷!
再次挖下木心周邊的木質,塞進嘴里:“唔,有點像蓮藕,不,是雞頭米。”
就這樣,邊挖邊吃,直到滿嘴木屑,少年才停了下來。
一陣冷風從窗欞吹了進來,嗚嗚作響。
這里說是荒宅毫不為過,建材是茅草加泥巴,高不過兩米,約十五個平方。
東墻根放著張木床,粗布被褥補丁摞補丁。
床尾放著桐木箱,床頭一張方桌兩把椅子。
西墻根放著裝糧食的陶缸,缸不小,糧食卻只有淺淺一個底。
少年輕嘆一聲,回過頭來,看看木魈化為的木頭,喃喃道:“能不能順利過冬就看你給不給力了。”
拿起長刀,在上面又切又割,又琢又磨。
大概兩刻鐘后,一個粗糙無比的木雕壽星公露出模樣。
細細打量木雕,少年輕聲道:“聽說鎮上王老爺六十大壽要擺流水席,蹭飯的時候,將你當壽禮送上去,想必會得幾個賞錢。”
“王老爺一向大方,賞銀怎么也不能少了兩三兩銀子吧?”
“一斤糙米八文,三兩銀子過冬綽綽有余。”
日子有了希望,少年蠟黃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就在這時,一聲虎嘯響起,眼前一黑,屋子倒塌,篝火熄滅,空氣中爆發出濃郁的血腥味。
粘稠的殷紅液體濺了壽星公一臉。
再也聽不到少年的喃喃自語聲。
從此,木雕壽星公送走黑夜迎來白晝,送走白晝又迎來黑夜。如同雨雪霜露,春夏秋冬,四季輪轉不停。
不知過了多久,始終沒有第二個人來到此處。
蛇蟲鼠蟻鳥獸,灌木荊棘荒草,一年又一年一季又一季一茬又一茬。
不管歲月流逝,壽星公不腐不朽,始終靜靜躺在茅草屋里,哪怕茅草屋早就變成一灘爛泥,甚至爛泥也被雨水沖走大半。
如果壽星公有意識,他會以為這個世界沒有兩條腿行走的人類。
日出日落,月缺月圓,不知多少年過去。
這一天,一群拿刀背箭騎馬帶著隨從侍衛的公子哥來到此處。
他們進山打獵迷了路,匆忙間來到此處。
在發現有房屋遺跡時,就地扎營休憩。
一個隨從扒開爛泥,看到壽星公木雕,洗干凈后,見它木質光滑堅硬,毫無腐朽的跡象,以為是個寶貝,偷偷收了起來。
來到此地后,這群打獵的似乎轉了運,不僅順利找到回家的路,還打死一頭老虎。
隨從以為是壽星公的保佑,竊喜不已。
回家后,更是當寶貝供奉起來。
說來也怪,從此后,這家人都活的很長,七八十歲歷代都有。
轉眼到了王朝末年,戰亂頻頻,隨從后人便躲進了深山,也就是發現壽星公木雕的地方。
此后又是數年,直到葉靜天進山采藥救了這家的獨孫,并將家里祖上傳下來的木雕相贈。
葉靜天將其帶回,研究數年,也沒找出其中的秘密,便帶到賞寶會,希望見多識廣的鑒寶師古玩行有所發現。
寶符評級:宋元佑八年壽星公青木雕,吉類上品,存世三百零一年。
“又是一個吉類上?”
裴瑾瑜至今沒摸清楚評級標準,似乎,大概,并不以存世年數而定。
時至今日,被評為吉類上的古玩,經手的不超過一手之數。
“很不錯!”
至于獎勵,有老狐貍在側,不敢妄動,只能等回家再說,想來不會差。
“不錯?你也認為不錯?”
葉靜天話里話外透著一股子“不出我所料”的篤定與自信。
組織好語言,裴瑾瑜道:“好就好在木料,青木所制。”
“青木,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