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古玩鋪那些年

78、出身不凡

手捧五瓣葵口凹底深腹瓷碟欣賞良久,裴瑾瑜方才放出神識,嘗試讀取上面殘留的神念及情緒。

煉神訣自動運轉,神識從泥丸宮透體而出,凝成一束,流水般傾瀉下來,沒入瓷碟表面。

同一時刻,鑒字寶符被激發,將神識讀取的所有jing神波動映照在無邊無際的識海之中。

有了小五行訣對煉體不足的補充,使用神識的后患大大減小,用起來已經能如呼吸般自如、絲綢般順滑。

天地萬物,莫不可鑒。追根溯源,莫不可鑒!

念頭不過一轉,有關的畫面蜂擁而至。

火,無邊無際,赤紅赤紅的火!

似乎是火山底,但沒有熔巖,僅有烈焰。

上百被捏成杯碗盞瓶等形狀的泥胚被放在烈火中燒制。

隨著火焰的烘烤,一個個泥胚漸漸褪去原本的形態,變硬瓷化,成為一個個瓷器。

在這些瓷器邊上,有數只被放在匣缽里單獨燒制的泥胚也成了形,其中一個是淺綠色瓷碟。

火焰映照在它光滑的青釉面上,上下跳躍,給瓷碟蒙上一層緋色的瑩潤。

五瓣,葵口,凹底,深腹,分明是剛收來秘色瓷碟的誕生之時。

而這里正是一個工作中的瓷窯內部。

瓷碟成型后,周邊火焰漸漸熄滅,光明隨著火焰的熄滅漸漸遠去,四周陷入黑暗,偶有余燼微微閃動。

不知過了多久,滾燙的瓷碟徹底冷卻,但環境仍未有絲毫改變,伸手不見五指。

忽爾一日,漆黑的空間被切割去一個方形,大片刺目的光線從中透入,隨之而來的還有清新的空氣。

“開窯了!”

有人大喊。

原來密封的窯門開啟。

很快一個個瓷器被取了出來,有的釉面不夠光潔,有的被燒出了裂紋,有的被煙氣所熏微微變色,唯有匣缽里的五瓣葵口碟完美無瑕。

拿著它的老工匠淚流滿面,淚水將其沾滿黑灰的臉頰沖出兩條淺色的水痕。

老工匠長相殊為奇特,不,是所有的工匠長相都很奇特。

他們有兩只驢耳一樣尖尖的耳朵,動畫片里“藍jing靈”一樣的靛藍皮膚,唯有泰西人種才會生長的火紅頭發。

不知為何,這些人說的話同大周官話差別不大,不存在聽不懂的情況。

老工匠交代了幾句,抱著五瓣葵口碟離開瓷窯。

瓷窯所在地竟然是一個位于海上的小島,周邊是看不見邊際看不見人煙的汪洋大海。

四顧茫然!

海邊沒有船只,老工匠沖著海面拉長聲音叫了三聲,像是在模仿某種獸類的聲音。

片刻后,平靜的海面一陣晃動,一頭海豚模樣的怪魚從水下浮了上來。

與海豚不同,它居然利用前肢的兩個鰭很淡定的上了岸,來到老工匠身邊趴下。

老工匠輕輕一縱,跳到了海豚的背上,盤腿坐下,還不忘愛不釋手的把玩五瓣葵口碟。

在他坐定后,海豚后退著回到海里,往水下一沉,飛快的向著深海游去。

老工匠并未被水流淹沒,身周亮起一個光罩,在光線暗淡的深海里一閃一閃燈泡一樣。

遠遠看去,很像長在海豚身上的一個器官。

隨著不斷下沉,周邊的亮度越來越低,各種奇形怪狀的魚類海獸冒了出來,有的像成年抹香鯨,有的像數百米的海蛇,有的像十幾米長的刺鰩,還有的像蝠鲼。

奇怪的是,這些海獸對騎著海豚的老工匠并無惡意,也不攻擊。

穿過一條條隨波搖曳的海藻林,一片片布滿亂礁的海底峽谷,遠遠便看到一座水晶宮般玲瓏剔透閃著光芒的高大城池。

城池像是靜靜蹲在深海里的兇獸,巨大兇殘殺氣沖天,似乎能隨時撕裂吞噬來犯的敵人。

老工匠在城門口下了海豚,并從隨身荷包里取出一粒湯圓大小的丸子丟給海豚。

海豚一躍而起,吞下藥丸后,搖搖尾巴游走了。

老工匠小心翼翼的收好瓷碟,進了城門。

城內是另一番天地。

八條寬闊的道路延伸至內城,每一條都有十米寬。

兩兩之間有綠化帶相隔,種著開著各種顏色花朵、結著各種奇形怪狀果子的水草、藻類、植物。

道路上馳行的交通工具仍是海獸,顏色絢麗多彩,形狀奇奇怪怪,但大小都控制在三至十米之間。

老工匠來到一株四五米高的珊瑚樹下等了片刻,遠處游來一只八九米長的電鰻。

電鰻停下,并釋放出大量火花。

火花消失,老工匠飛身跳了上去。

和海豚背上光禿禿的不同,電鰻背上有四列白石材質的座位,每一列四五十個,坐滿了不少同老工匠差不多形象的異人。

老工匠在一張空椅上坐下,閉目養神,手牢牢抓住五瓣葵口碟。

就這樣,轉乘了數次海獸,老工匠來到一處鋪著紅色琉璃瓦的宅院后門。

“又誕生了一個有靈性的瓷器。”

他唯唯諾諾的對管事模樣的中年人說。

中年人身上穿的似乎是傳說中的鮫紗,輕薄不透且防水。

走動間,紗衣無風自動,似乎正隨著水流飄蕩。

呃,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中陳紅的衣衫發髻有同樣的效果。

中年人頭上戴著紅珊瑚發冠,巴掌大小,手指戴著同樣材質的戒指,亦是紅色。

他接過五瓣葵形碟,屈指輕彈。

“叮——”

聲如磬。

隨著他的彈動,一股玉液般的瑩光在瓷碟表面泛起,仿佛沁出了水。

中年人點頭贊道:“的確不錯。羅摩衍那你做的好,我會呈給家主,等賞吧。”

羅摩衍那,也就是老工匠高興的直搓手,感激道:“多謝羅波那管事美言。”

羅波那揮揮手,將羅摩衍那打發走,拿著瓷碟回了住處。

不知是不是到了宵禁之時,城內的燈光次第熄滅,只有處于核心的內城還有璀璨的燈光。

羅波那并未像許諾的那樣,將瓷碟呈給上面,而是收了起來,放在一只箱子里。

數日后,他易容改面帶著箱子出了城,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瓷碟再次露面是被人從沉船上打撈出來。

與其他船上的物品爬滿藤壺不同,因裝在箱子里,瓷碟嶄新噌亮,被撈上來的海女視為寶貝。

海女是采珠女,每年要繳納沉重的賦稅,而賦稅不要銅錢,只要珍珠。

也因此,海女家里的日子極不好過,連房屋也沒有,只能住在小船上。

每日采珠,撈些魚蝦藻類為食,海女又黑又瘦。

這一天,家里斷糧,海女只好將瓷碟拿去收貨的跑商那交換必須的生活用品。

跑商懷疑瓷碟是件寶貝,用米糧、油、布等物交換,交易還算公平。

之后跑商便帶著從海邊收來的各種海味坐船前往中原。

沒想到因食物不潔,得了痢疾,最終病死,瓷碟落入所乘貨船的船主手里。

船主并不識貨,作為年禮送給了讀過幾年書的表弟。

表弟聽說賞寶會期間,藏家匯集,很容易高價出手發一筆橫財,便帶著瓷碟從南方千里迢迢的趕到了泰和。

這之后就是他病倒遇到孟掌柜的事了。

是的,表弟便是那位孟掌柜救下的客商。

因為突然染病,客商早就讓人給家里捎信,而來接人的正是在海上闖蕩的表哥。

畫面消失,有關瓷碟的來龍去脈,生平經歷,經手人等,盡數浮現在識海之中。

竟然不是在大唐燒制的!

那處位于海底的城市究竟是什么地方?

似乎能找到的所有游記、地理志哪一本也沒提過一筆。

“還有羅摩衍那、羅波那這樣的名字,驢耳紅發藍膚的特征,前世也沒見過這樣的人種啊。”

裴瑾瑜滿心不解。

來看看鑒字寶符給的評級吧。

羅剎海國水屬性五瓣葵口凹底深腹瓷碟,吉類上品,存世一千二百三十三年。

“這是比大唐還古老的三國時期啊。”

裴瑾瑜不掩震驚,羅剎海國的文明顯然比漢人先進,秘色瓷唐朝才有,生生晚了數百年,說不定是模仿人家的。

不知道這個城邦制的國家還存不存在。估計不存在了吧?

轉念又一想,未必啊,羅剎鬼市和這個羅剎海國未必沒有關系。

玄幻了。

現代即便老美也沒能力在海底建上一座大城并使百姓安居樂業啊。

還有水屬性,什么時候古董有屬性了?

也不對,至少上回賞寶會葉靜天的那個青木壽星是有屬性的,木屬性。

該不會大周是大周,而羅剎海國是處于時空裂縫中的異界吧?

裴瑾瑜腦洞大開,思緒紛呈,似乎,大概,自己又解開了歷史迷霧中的小小一角。

寶符給的獎勵是水靈珠十顆。

并非仙劍里的“水靈珠”,而是從水屬性靈物中孕育出的水靈氣凝結而成的靈珠,正適合修行小五行訣之水行訣。

修行了水行訣可操控水氣,達到高深境界,甚至可以操控江河湖海,行云布雨那都是小事,威力值得期待。

當然,短期內是不可能的。

裴瑾瑜要求并不高,只要戶外探險,找不到水源時,能用這套法訣凝聚飲用水,便心滿意足。

然如此一來,要尋找其他四行靈物,以保持修行平衡,五行平衡,這就不太容易了。

“東西如何,可美?”

孟掌柜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愁緒。

“美,天下至美不過如斯。”

裴瑾瑜趕緊回答,將修煉遇到的困難暫時放下。

以后的日子比樹葉還稠,擔心什么。

以往不擔心沒修煉可用的水靈珠,這不就得了?所以說不管何時都不能發愁,不能絕望,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該是你的跑不掉。

遲疑了下,她還是決定不把剛剛知道的那些說出來。說出來也沒人信啊。

不過,這并不妨礙對秘色瓷的燒制年代提出質疑。

“孟叔,您覺得一定是大唐時的物件嗎?”

孟掌柜愣了愣:“怎么,你有別的看法?”

裴瑾瑜謙虛的道:“除了大唐皇室未必沒有別人用過這種瓷器吧?”

孟掌柜不以為然道:“有記載的唯有大唐皇室。其他的?你若說有,就得拿出證明來。是史書上有記錄,還是挖出什么遺跡可以證明?”

“空口白牙,誰會信?”

裴瑾瑜尷尬的笑笑。沒錯,跟寫論文似的,你洋洋灑灑十幾萬字自以為高明,但沒人承認沒人認可有毛用。必須旁征博引,用名人偉人的觀點來證明你的論據才行。

所以不提那些是對的。

“那您聽說過羅剎海國嗎?”

忍不住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羅剎海國?”孟掌柜奇怪道,“你從什么地方知道這個的?”

裴瑾瑜支支吾吾:“忘了。好像是一卷舊書上?”

“我也不讓你拿給我看,估計那舊書存在與否還是個問題。”

孟掌柜捋了捋胡須,戲謔地看著裴瑾瑜。

“嘿嘿。”

裴瑾瑜略有尷尬。

“年輕那會,我也是這么干的。哈哈。”

孟掌柜大笑出聲,“誰還能沒個小秘密。”

裴瑾瑜無語,你既然知道這個,干嘛還挑明呢。

笑罷,孟掌柜正色道:“羅剎海國并非什么秘密,據說是一個建在海上的國家,離大周疆域萬里之遙。”

“傳聞羅剎人男女相貌相差極大,男的極丑,女的極美。”

“就這些?”裴瑾瑜不死心的問。

孟掌柜搖搖頭:“傳聞羅剎鬼市便是這個羅剎海國的遺民所建。”

又是傳聞?!

“真的嗎?”

孟掌柜雙手一攤:“這誰知道?說不定有人故意利用羅剎這個名頭。”

“不過,你怎么突然提起這個?”他疑惑的看向裴瑾瑜。

裴瑾瑜嘀嘀咕咕:“我要說這個五瓣葵口凹底深腹瓷碟并非大唐的秘色瓷,而是羅剎海國燒制的瓷器,估計你不會信。”

“什么?”孟掌柜伸長脖子,“你剛才說什么,我沒聽清。”

裴瑾瑜呵呵一樂:“我說秘色瓷說不定源于羅剎海國。要不,這種瓷器為何只在大唐一朝興盛,而后不再燒制?”

“工藝失傳!”

“那工藝為何失傳?不外乎工匠沒留下秘方就死了,又或者秘方被搶,而搶走的人也沒能力燒出來。”

“或許正因為這個工藝突兀出現又突兀消失,沒有留下一套完整的研究過程,才導致后人無法復制。”

“工藝突兀出現說明是有人拿了成熟的配方直接燒制,那么你想想這個配方又是從哪里來的?肯定不是漢人研究出的。”

孟掌柜越聽眼睛瞪的越大,這少東家想象力真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