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古玩鋪那些年

104、

此時,她好似躺在瓦藍天空下一片綠茵茵遼闊無邊的芳草地上,微風吹拂著臉龐,花香、草木清香在鼻翼流連不去……

等酒水的余韻徹底消散,白木蘭雙手扶住浴缸兩側的把手,用力一撐,站了起來,一粒粒水珠匯成小溪,從凸凹有致的肌體表面滑下,滴落在浴缸里,滴滴答答作響。

絲緞般白皙的肌膚有種炫目的美麗,身體如同一整塊精雕細琢的玉雕,只一處格外刺眼,那是左手腕上的一道黯紅疤痕。

扯過浴袍穿上,她走到洗手臺前,抹干凈鏡面的水霧,看向鏡子里的人。

鏡子里的女人正風華正茂,一雙丹鳳眼顧盼神飛,修長的眉毛如墨如黛,加上高挺的鼻梁,豐潤的紅唇,壓根不次于數小時前剛剛偷拍過的那位當紅小花。

“我真美,真的。我單知道小時候美,我不知道長大了更美。”

輕嘆一聲,白木蘭托著下巴,微微轉動腦袋,從各個角度看著鏡子里的美人。

“哎,我真美,真的。我單知道小時候美,我不知道長大了更美!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美……”

欣賞了一會美人,白木蘭滿意的勾起嘴角,隨手將泡澡摘掉的鑲藍寶大表盤定制運動手表重新戴上,遮蓋住腕上的紅痕,趿拉著拖鞋走出浴室。

她住的這套老房子不大,不足一百平米,優點是獨門獨戶,帶一個八十平的小花園。

出了浴室,抬頭就能看到北側的起居室,四五十平米,是房子最大的一處空間,兼有工作室職能。

東墻掛著一面小巧白板,潦草的寫著近期的工作計劃。西墻立著一排裝滿書與雜志的書架。中央位置背靠背放著一張三人沙發、一張兩米多長的書桌。沙發有配套茶幾,書桌則整整齊齊擺著電腦、打印機、復印機、筆筒等辦公用品。

為了調和氛圍,四面均有綠植盆花點綴。

南側是廚房。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銀灰色對開雙門大冰箱。即便沒有打開,也能猜到一個單身女人會在里面儲藏些什么東西。

白木蘭慢悠悠走到跟前,打開冰箱,拿出漂浮著鮮檸檬片的玻璃水壺,取了只杯子,倒滿,舉起一飲而盡。

與二鍋頭的熾熱火辣不同,檸檬水的冰涼清爽是另一種感官刺激,但不管哪一種,從白木蘭瞇起的眼睛來看,二者都能讓她滿意。

端著檸檬水來到沙發上坐下,懶洋洋的攤著,整個人卻沒有一絲困意。

難得一天早收工,竟然有些不習慣。上一回三點前入睡是什么時候來著?想不起來!

望著對面一人高的滴水觀音,白木蘭有些恍惚。

這一恍惚,思緒便飛遠了。

自那件事過后的這些年,時光似乎格外輕盈,留在記憶里的吉光片羽很少,唯有畢業后機緣巧合之下當了狗仔,跑下的一條條有爆炸性的新聞讓人記憶深刻!

這些新聞凸顯出了自己的存在感,任誰都無法忽視,極其強烈。

從自卑到自信,中間只隔著頭條!

這些頭條,哪怕熱度下去,也還不時被同行引用。

想到這里,白木蘭笑容明媚,同時也更堅定了繼續做一個知名狗仔的決心。

沒有一絲陰霾的笑臉,任誰也無法同自殺這樣的黑歷史聯系在一起。

十二歲那年,為了阻止父母離婚,白木蘭曾經割脈自殺。

可悲的是,哪怕自殺,也沒能成功阻止父母極為堅決的離婚意圖,不等出院,那二位不止領了離婚證,連財產都分割好了。

絕望心冷之下,白木蘭的心門對父母徹底關閉,要了這處祖父母留下的老房子獨居,發誓遠離對方的生活。

父母不是不愧疚,但這些愧疚不足以向女兒妥協,他們始終認為自己的生活更加重要。

對此,長大了的白木蘭已經能夠理解,但理解并不意味著接受與原諒。

作為精致的利己主義者,父母無疑不會為了任何人任何事停下腳步,更不會委屈自己。你可以說這是自私、不負責任的表現,但他們的生活的確多彩多姿。

人活在世上,無外乎探索世界探索自我。顯然,白木蘭的父母在這方面做的極好,這從離婚后,兩人都交了不止一個女朋友或男朋友就可以斷定。

說來好笑,離婚后,兩人關系意外的變好了,不再彼此抱怨,怨念滿滿,見面大吵大鬧,反倒能和和氣氣的坐下來,一起喝個茶,聊聊天什么的。

或許看透了婚姻的本質,或許愧疚,他們并沒有再婚,更沒有給白木蘭搞出弟弟妹妹,她仍是唯一的孩子。

從初中到高中,從高中到大學,又從大學到如今,轉眼已經過去十好幾年,不發出一句“時光如梭”這樣的土味感慨,都不足以表達此時的心情。

不能不說,因為切身經歷,白木蘭曾經有嚴重的心理問題。

類似破裂家庭出身的孩子,要么是討好型人格,要么是冷漠疏離型人格,和父母恩愛家庭出身的孩子差別不小。

他們極可能會因為父母的離異缺乏自信,不自覺的去討好別人,又或者遠離別人,不管成年前還是成年后,不管在工作上還是生活上都需要有人悉心呵護和指導。

好在,白木蘭不是一味付出,完全沒有自我的討好型人格,盡管她用嬉笑怒罵掩飾了真正的自我,仍不能否認的是她就是冷漠疏離型人格。

尤其做了狗仔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刷新存在感,讓她自信心爆棚,漸漸將父母帶來的傷害一點點消弭。

這就是她一個學霸去從事狗仔,甚至將來會繼續從事狗仔這一在別人眼里上不得臺面職業的深層次原因。

手覺醒了自我意識一樣,在白木蘭不知不覺中拿起手機,滑開屏幕。

拿眼一瞧,嘿,近兩小時前爆出的猛料果然牢牢占據了頭條的位置,紅的刺眼。

微微一笑,白木蘭伸了個懶腰,笑道:“這是個甘美的大瓜,親愛的香粉兒,快感謝我和你們分享吧。愛你們喲。”

隨即,收起手機,站起身來,打著呵欠,她往臥室走去:“睡了睡了!”

只要浪姐不被三個主角收買,這個大瓜一定能在未來一周內保持熱搜第一,對此,她很有信心,且經驗豐富。

路過浴室,想到衣籃里的臟衣服,腳步一頓,身體一轉,走進去將臟衣服丟進洗衣機里,按下啟動鍵。

嗡嗡嗡!

洗衣機開始了每日例行工作。

而白木蘭,卻回了臥室,撲上柔軟的大床,蓋上蠶絲被,閉上了眼睛。

嗡!嗡!嗡!

手機不停震顫,似夢非醒的白木蘭伸手一陣亂摸,終于在枕頭下找到目標,抓在手里。

屏幕閃爍間,顯示出又一個讓娛樂圈明星們瑟瑟發抖的名字,卓不凡。

“凡哥。什么事這么早?”白木蘭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時間,打著呵欠問道。

“你知道風陵渡嗎?出大事了!”卓不凡大聲道。

“風陵渡?咋?有爆炸性新聞?”白木蘭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快說說,什么料?我馬上就到。”

“我問你知不知道風陵渡,不是說有料!”卓不凡沒好氣的說,這個曾經的徒弟一提新聞就發癲,好在早早驅逐出了師門。

“風陵渡?不是往桃花島的那個碼頭嗎?云湖風景區那里。”白木蘭打了個呵欠,沖話筒嚷嚷,“我說凡哥,你這敬業水平不咋地啊。”

云湖風景區有一個新建的影視基地,每天都有劇組拍攝,不乏熱搜名人。對于狗仔來說,不知怎么去實在不夠敬業。

“別廢話了。云湖風景區是吧,導航怎么沒有?”

“你先導航到云村,到了云村再問村民,上回我跑新聞就是問的他們。”一聽沒新聞,精神抖擻的白木蘭立馬萎靡不振,打著呵欠,不上心的回了一句。

“行,先這樣。回頭再聯系。”卓不凡掛掉了電話。

白木蘭丟開手機,嘴里喃喃道:“才九點鐘。”再次仰倒在大床上,閉上眼睛,打算多睡一小時。

可惜,事與愿違,花園里玉蘭樹上鳥雀啁啾,半開的窗戶有風送來若有若無的念經聲,斷斷續續,若隱若現。

不聽的時候,這聲音好似就在耳邊呢喃,連氣息的微弱起伏都能感受到。

想聽的時候,又像是縹緲在云間杳杳渺渺處,只留下余味,卻什么也聽不清。

哎!二十四號院的張伯又在念經了。

白木蘭哀嘆一聲,扯起蠶絲被蒙上腦袋。

不知是不是社會變遷太快,人的各種壓力越來越大,安全感匱乏,近年來信神拜佛的越來越多。

就拿白木蘭住的這片老城區,不乏懷有各種奇奇怪怪宗教信仰的中老年。

二十四號的張伯,他家院墻外有株三四百年的老樟樹,每年五月底,樹下總會搭起棚子。

不足五平米的空地,沒有塑像,沒有建筑物,也沒有任何遺跡。

可不止附近居民,更有很多外地居民早早趕來燒香磕頭,持續三五天的樣子。

究竟拜的什么神什么佛,白木蘭到今天也沒搞清楚,因為這些信眾總是神神秘秘的,一副你不是一路人的樣子,咋打聽都不肯透露,比搞頭條還難攻破。

那個時候,總會有一種陌生的音樂奏響,伴著鼎沸人聲,把這個鬧中取靜的地方搞得喧囂無比,擁擠不堪,跟廟會一樣。

活動期間,還有良好的后勤服務提供,比如賣素面餛飩的面攤,賣黃紙香燭的攤販。

早起趕來燒香的人們往往餓著肚子出發,燒了香拜了神后也不講究,買上一碗面或餛飩端起碗蹲在路邊就吃,哪怕空中飄揚著黃紙燃盡后的灰燼,

鼻子嗅著香燭燃盡后的煙霧,身體烘烤著黃紙香燭燃燒時發出的熱與火。

想到這里,白木蘭忍不住打了寒顫,似乎又聞到撲鼻的香燭味,讓人不多想都不能。

沒法睡了!

她掙扎著爬了起來,簡單洗漱好,拎起包出了門。

一邊往外走,還一邊從包里取出根黑糖話梅棒棒糖,撕開糖衣,塞進嘴里。

當黑糖的滋味在舌尖綻放時,她微微瞇起眼睛,那雙丹鳳眼更顯修長。

“白白,這是出去吃早飯呀。”

才鎖好黑漆大門,轉身便看到了對面的張伯——她的房子是二十五號。

“張伯早,今天的早課做完了呀。”白木蘭將棒棒糖從嘴里拿出,笑瞇瞇的打招呼。

張伯已經八十九歲,看起來不過七十,吃嘛嘛香,身體倍棒,耳不聾眼不花,鶴發童顏,精神矍鑠。

有時候白木蘭甚至覺得這位老人家活到一百二十歲都有可能。

“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張伯揚揚手里的老人機,語氣有些不屑。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比不上他們當年,勤奮、敬業、一心奉獻祖國。

白木蘭笑嘻嘻的喊了聲“再會”,和張伯告辭,快步走向十五米外的面店。

已經過了早飯時間,又不是周末,面店里已經沒什么人,白木蘭點了碗爆魚面便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

剛坐下不到兩分鐘,對面忽然來了一個黑衣人。

這人黑色兜帽衫、黑色牛仔褲,黑色棒球帽,黑框眼鏡,更是捂著黑口罩。

空位到處是,偏偏要坐在自己對面,真沒禮貌!

以為又遇到覬覦自己美貌的蒼蠅,白木蘭剛要發火,讓對方見識一番現代女性的不羈,卻發現這人很眼熟。

他不止一次為她的新聞獻身,為她的聲名遠揚做出巨大貢獻,而她更是一次又一次的在長鏡頭里將他從頭看到腳,估計他臉上的每一根汗毛她知道的都比他本人清楚。

冷靜,他不認識你,一定是巧合!

白木蘭垂下眼眸,無意識的撕扯著餐巾紙,唯恐將眼里的震驚泄露出去。

“咳,咳。”黑衣人清清嗓子,以拳捂嘴,“白木蘭,你好樣的!”

白木蘭猛然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一雙丹鳳眼差點瞪成貓眼。

不過,嘴巴卻不服氣的嘲諷一笑:“呵。”

汪昊怒視:“看到我被人戴綠帽子你是不是特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