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鬼虐戀之風靈

110真龍天子

“你,你的臉?”杋洛嚇的一個趔趄,癱坐在地上。他急急四處張望,似乎想找個地方或某個人來遮掩躲藏。

“怎么?你害怕了?……她有那么嚇人么?”半面悄無聲息的從暗處走來,繼續道:“別找了,不會有其他人在這,我們怎么可以讓他人看見?否則不恰好證明你與妖孽為伍?”

杋洛覺得自己窩囊之極,起身持袖輕撫面額,緩飾了方才的失態。“不是這樣的,可憐哪個姑娘不珍惜自己的容貌?又何況隨風呀!所以方才十分驚異,替她心傷,不知她為何這般模樣!”

半面道:”若你不曾到浮黛山討藥,若你不曾向皇帝獻藥,那狗皇帝也不會讓紅封真人帶著趙杋珣去浮黛山伐樹,也正是因為這次伐樹才害她在東宮現形,變成了今日這般模樣,她差一點就死了。說起來要怪誰呢?她有怪過你么?若不是她次次義無反顧的相救,你和嫄兒恐怕連今日都活不到了!”

“半面,不要說了!”隨風道。自從放下了對趙杋洛的情念,她對這人只剩下了本能的保護,也許是出于母親般的看護,也許是出于對蒼生社稷的維護,所以對于那人如何看待她這張臉,她已經徹底不在乎了。

“小風,不用替他說話,你們方才的話我都聽見了。”半面繼續對趙杋洛道:“你處處怪她怨她,難道你就沒有錯么?……身為儲君為何這般懦弱?處處等待別人來保護你,這樣何以治天下?”

杋洛被懟地啞口無言,呆呆地站著,傷心到了極處。

半面只覺滿腔憤怒,越發替隨風感到不值,便拉起她道:“小風,咱們走吧,他已經不是從前的趙杋洛了,還管他作甚?”

“不要!”杋洛回過頭去,悻悻望著半面,道:“我錯了!”

杋洛雙膝跪地,痛哭流涕,誰不想有尊嚴有體面的活著,可是他不甘心就這么一了百了的死了。“明日就是我的死期,求先生救救我,救浮黛仙姑救救我。也許我是懦弱,但人若死了還談什么治天下呢?我不是怕死,只是不想這般委屈而死,要死也須死的轟轟烈烈才不枉此生!”

半面停住腳步,其實他并非真心要走,他既氣杋洛如此斥責隨風也氣杋洛這般沒有骨氣,但畢竟亦師亦友怎會輕易舍杋洛而去?且聽隨風道:“他這般喜怒無常,必是極度悲傷的原因,我也何曾不是呢?別生氣了,此事生死攸關,我們不能不管。”

半面一言不發,顯然余氣未消。聽隨風又道:“現今該如何是好?實在不行,我就去殺了那個狗皇帝,然后替他寫份遺詔,讓杋洛登基為帝!”

杋洛一聽,頓時臉色煞白,這不是讓他間接的弒君弒父么?還好半面說了一句:“不可!”

“為何?那你說怎么辦?”隨風問。

半面道:“那日你不許我沾染凡人血,此時我也不能許你為之,后果自然不必多說。況且,帝曰杋洛與妖孽為伍,然今不論真假都已是流言紛紛,就算杋洛登基為帝,也未必可獲群臣之心,帝位不穩何其了得?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為今之計的須得到皇帝和大臣的認同!”

隨風娥眉緊鎖沒了主意,尋思一陣,問道:“大臣們不一直都向著杋洛么皇帝現在又如何?”

半面道:“方才我去了皇帝的寢宮,他的病情很重,群臣在外議論紛紛,因給趙杋珣的圣旨遺失,太子位懸而未決,大家在等著皇帝的決策呢!由此可見,群臣之心已亂,并非齊心向著杋洛了。”

這時遠處傳來雞鳴之聲,糟糕,天快亮了!

隨風見半面若有所思,這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出什么有效的辦法,再看向杋洛,都急不可奈了。可冥冥之中她總認為杋洛是真龍天子,難道是直覺錯了?事到如今保杋洛性命自然不是難事,但要奪回儲位還需jing心謀劃,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光陰雖緊可著急也無濟于事,便安慰杋洛道:“你不會有事的!若為真龍天子怎么會這般輕易死去?”

聽她此說,半面突然眼前一亮,道:“小風,你所言即是。”

隨風微微點頭,似知未知尚在猶豫之間,大概已想到了什么。她看半面神色未動,卻也知道他心中有了定數,二人相視間已交換了心思,看來彼此都想到一處去了。

只是天不等人,他們見不得光也見不得人,時間緊迫經不起浪費。半面思量一下,斷然道:“杋洛,記住不到至死關頭,切不可輕言放棄,我們一定會想到個萬全之策來救你,保重!”

一股輕煙散過,庭院里又空蕩蕩的,好像他們從不曾來過,之前的對話也是云山霧繞讓人莫不清頭腦,就像夢似的模模糊糊,越發不真實了,杋洛感到寂寞又蒼涼,獨自在一處艱難的熬著。

待到日光爬上了墻,慈慶宮里人影陸續攢動,宮人奴才們紛紛提摟著大包小裹到杋洛面前來辭行了。那悲痛欲絕的場面怎生讓人好受?太子妃抱著小皇子一哭三回頭,她的確很愛杋洛,但她不得不走,因為她還要將杋洛的骨血撫養長大,在一陣紛繁嘈雜的離別之后,只有懷安留了下來。

杋洛問:“你怎么不走?”

懷安道:“老奴,誓死追隨殿下!”

杋洛微微笑著,悲痛里增加了一絲欣慰,臨死前還有人陪著,如此也好。清冷的大殿里陳設依舊,沒比原來少些什么,只是人影蕭瑟,曾經的那些侍從在時沒覺得有多熱鬧,而今他們不在了才覺得寂寂寥寥。

懷安把大門一關,坐在杋洛的身邊,默默地守著,他不知道殿下在想些什么又或是在期冀著什么,但他知道殿下這輩子坎坷太多,小的時候孤孤單單唯有他在身邊伺候著,這大半輩子都是為了殿下而活著,死了也自當隨著殿下而去。或許在別人的眼中,殿下的離去并沒有影響什么,尤其在皇帝的眼中,杋洛根本算不上是皇子,反而是眼中釘肉中刺,而今終于到了結的時候了。

過了晌午,日影漸漸西斜,天上的云也多了起來,似乎是要變天了。啟祥宮外的大臣們等一天一夜,最終等來了圣諭:“命內閣大臣入內草詔立杋珣為太子,皇長子杋洛即刻行刑。”

如此晴天霹靂的消息一下子震動了整座皇城,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憂,贊成的人歡呼雀躍反對的人嘶聲力竭,然而沒有了圣慈太后的撐腰,那些反對的人終究無濟于事了。

此時,天空已烏云密布,趁著還未下雨,有位公公帶著一干人等到慈慶宮去監刑。怎待將大門推開之時,忽然從天空現出一條青龍搖頭擺尾地降下一道閃電,劈到了眾人腳下。公公嚇的一屁股癱坐在地,抬頭一看,昨日賜死太子與趙軒嫄的圣旨無端漂浮在他眼前,再聽咔嚓一道驚雷,圣旨已燃起火苗飛快的化為灰燼。

“我的天哪!真龍乍現。”老公公還哪敢進門,急忙帶著人連滾帶爬的到皇帝那稟奏去了。

杋洛不明原由,與懷安一起本是尋著那道圣旨而奪出門外,竟然看見東宮墻外跪了一大群人,祈禱的祈禱,請罪的請罪。他尋著眾人所指抬頭一看,立時驚心駭矚,一條青龍影影乎乎的翻騰在半空之中,正雙目圓睜的看著自己。

起初杋洛有些害怕,但過了片刻竟覺得與它心交神往,莫名其妙與那龍聯系在一起,那一貫哀默又文弱的眼睛在悄無聲息之間充滿了各種復雜的情緒,有歷經千年的滄桑也有歷經世事的從容,他即是自己又似乎不是自己,恍若煥然新生了一般。

易經有云: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此刻有龍盤旋于東宮之上,下面正巧站著皇長子杋洛,不正是應了真龍天子的說法?眾人議論紛紛:昨日皇帝詔曰太子與妖孽為伍,如此說來是皇帝誤會皇長子殿下了。

啟祥宮內,大臣們在議論著如何草詔,顏德清本是極力反對的,但皇帝卻偏偏讓他來執筆,其中涵義不言而喻。他悶悶地一言不發,心都在暗暗流血,怎奈眾臣指指點點,都快被同僚的唾沫星子給淹死了。眼下皇帝病重,萬一不幸歸天,沒有儲君豈不是天下大亂?到了這個份上,誰是太子已不重要,唯有國本的穩固才是重中之重,顏大人想到這,索性橫了心才提起筆向詔書上寫去,哪知剛寫了兩句,忽聽外面一聲驚雷,桌案上的詔書就火星飛濺,著了起來,在場眾人一片駭然。

這時,又聽那監刑的老公公前來啟奏慈慶宮飛龍之事,此乃前所未聞,殿內眾人一片嘩然,皇帝更是不能相信,且聽殿外一通嘈雜,必是有什么大事發生,眾人尋聲到殿外去看無一不傻了眼。

外面究竟發生了何事?皇帝又氣又驚,本就身體抱恙,連連叫了幾聲還無人應答,這才讓程妃攙著自己跌跌撞撞的來到殿外。不看不知道,這一看果真嚇了一跳,他那從來都不受待見的皇長子就站在殿外,神情莊嚴肅穆、不悲不喜,乍一看仿若天神下凡。更離奇的是,他頭頂的上空有一條青龍在云間不住盤旋,怪不得殿外齊刷刷地跪了一片,連程妃都嚇傻了,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皇帝尋么了一圈,下跪的人群里有內閣大臣、六部尚書,有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還有他費盡心思要立為太子的杋珣,這一刻他終于清楚的明白誰才是真龍天子了。

“唉,果真是天命所歸!”皇帝自哀自嘆,追悔不已,想起這二十多年對杋洛的種種折磨竟然有些后怕,這才明白自己終其半生,費盡心思要傳位于杋珣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謬,他成了天下人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