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邢朝在看圖紙。
社畜的煩惱是活多錢少，我們的顧大少爺也不例外。前陣子項目部實習生鬧出了人命，現在擱他們工地前拉橫幅，硬要五十萬賠償款。
顧邢朝和造價工程師一合計，火氣就上來了。
媽的，五十萬？五萬都沒有！
再說了，這人命的價值還得掂量掂量。
七老八十的人，去哪兒打打太極，跳跳廣場舞不好，非要坐著輪椅往他們工地圍欄上撞。撞了個人仰輪椅翻，還抓著路過的實習生褲腿不放。
實習生也是社會閱歷不足，呆呆地站那給他打急救電話，活脫脫的肇事者模樣。
這下好了，人沒救回來，家屬聞著味兒就過來了。淘寶九塊八的橫幅一拉，全世界都知道他們項目部出人命了。
人血饅頭吃的順手又香甜，顧邢朝甚至懷疑這家是碰瓷慣犯。
他越想越來氣，實習生擱淺的圖紙都看不下去，抄起手機就要打電話。
就在此時，顧語欣的電話打進來了：
“哥，緋聞是什么情況啊？”
季兮玥的聲音有些失真。
這是顧邢朝的第一反應。
緋聞，什么緋聞？之前的不是解決了嗎，難道又有不長眼的狗仔盯上他了？
這是顧邢朝的第二反應。
還沒等他展現“好哥哥”的風范，關心下活的比他滋潤多的家伙是感冒還是發燒了。就想起季兮玥這個屑女人，從不用這種小心翼翼的討好語氣說話。
會這種語氣說話的只有顧語欣。
她太早熟了，這是顧家人對寄予厚望的小女兒的共識。明明是個驕縱出來的小姑娘，卻要把驕傲和輕蔑都藏進血液里，偽裝出謙遜溫和的表象。
顧邢朝以前覺得愧疚，可能是小時候缺乏對妹妹的心理教育，導致她十分抗拒真實的自己。
后來才知道，顧語欣是鳩占鵲巢，骨子里有抹不去的卑劣，才不敢光明正大地張揚自己身上屬于顧家的東西。
說實話，很失望。
顧母的教育方法是沒問題的，否則也不會養出根正苗紅的顧邢朝。就算顧語欣不是親生的，耳濡目染這么多年那也差不到哪去才對。
可惜，季家父母給顧語欣的負面影響太深了。十幾年的隱瞞和拉扯，顧語欣從顧家學到的東西全都扭曲成利益的模樣。
“哦，你說那個啊。”說到底，顧邢朝還是不想對她發脾氣，于是敷衍道，“澄清就是事實啊，不信你可以問你謝淼哥。”
顧語欣不信。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擔心顧邢朝對季兮玥上心，兄妹亂倫還在其次，真要不小心把身份說漏了，她現在擁有的一切就成了泡影。
顧邢朝哪里聽不出顧語欣的小心思，只得壓下火氣耐心地應付她：“語欣啊，你好久沒回家呢看爸媽了吧。”
顧家是個很傳統的家庭，一家人住一塊是十幾年不變的規矩。這就是為什么顧邢朝在帝都已經貸款買了房，卻還要和爸媽住一塊的原因。
但顧語欣是個例外，她從工作起就很少回家了，她的房間一直留著。哪怕季兮玥回來，住的也都是原先空著的客房。
說到底，顧家父母還是愛著這個犯錯的小姑娘的。
顧語欣愛顧家父母嗎，說不好，看上去她更愛顧家賬上流水般的錢。只有缺錢或者鬧出什么事時才會往家里打電話，平常都只能聯系上她的經紀人。
或許這就是生性涼薄吧。
“哥——”顧語欣軟下嗓子來撒嬌，“我最近工作好忙的，等我忙完了就回家啦。”
等她回家看到季兮玥是什么反應呢？
顧邢朝思前想后，顧母那天大義滅親的架勢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下定了決心：“顧語欣，別再虛與委蛇了。”
顧語欣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顧邢朝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自己的真實目的，亦或者更嚴重的，有什么絕對不能被人知曉的事情透露了？
顧邢朝換了只手，聲音在空中轉了個彎，有些飄忽不定：“你以前做過的事，母親全都知道了。”
是“母親”，不是“媽媽”。
顧語欣聽出了哥哥的言外之意：顧邢朝沒和她開玩笑，結合自己最近聯系不上家庭醫生的事情看，顧母八成是知道了自己干過的挫事。
隱瞞季兮玥的真實身份，利用手里的資源打壓季兮玥就是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更深的，比方說，和親生父母搭上線？
這兩者性質完全不同，前者是個人恩怨，后者可就是胳膊肘往外拐，把顧家的家產一個勁兒往自己家里搬。
顧語欣的腦袋一陣陣地發暈，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想不明白很多事，比方說，為什么季兮玥對自己忍了這么多年，為什么現在就忍不住了，趕在她諸事不順的時候開始回擊了。
再比方說，如果將季兮玥認回來，那父母怎么一點消息都不透露給自己。反而讓顧邢朝做這個傳聲筒？
顧家父母會認她嗎？還是讓她回歸原籍，住進那個貧窮而罪惡的地方？
“嘟，嘟，嘟——”
不知道什么時候，顧邢朝已經掛斷了她的電話。
顧語欣沒心情再打回去，于是點開微博，想看看最近的新聞放松下心情。
不看不要緊，看了就炸毛。
云家為“黑暗童話”系列香水買了熱搜，營銷號將季兮玥和裴藝兩人炒的沸沸揚揚。
盡管用女權主義的名頭炒作令人反感，但不得不承認，這種廣告詞戳中了當代年輕女性的軟肋。
“你是否因為穿著清涼就被污蔑為心術不正，品行敗壞？
你是否因為濃妝艷抹，喜歡去酒吧這種熱鬧的地方就被劃分為私生活混亂的女人？
你是否被說過女人就該辭職回家帶孩子，生兒育女就是你唯一的價值？
可究竟是誰束縛了你？
是父母的教導嗎，是同事的評價嗎，是網紅的宣傳嗎？
不，都不是，能束縛你的只有你自己，同樣的，將自己從枷鎖中解放出來，也只有你自己能辦到。
試試這款黑暗童話香水吧，您買下的每一瓶香水，百分之三十的收益都將捐贈給山區女童助學計劃。”
顧語欣瞳孔微微震顫，她知道云家的香水向來風靡，但敢打女性牌還是頭一遭。她甚至能想象到這款香水將給季兮玥帶來多么可觀的利益。
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她點開微信，劃到了陸亦辭的小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