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貴不可言

第535章 燈火深處

女生言情第535章燈火深處第535章燈火深處←→跑馬回來,時候已經不早,各府馬車陸陸續續離開了彤云馬場。

蕭元度親送何瑱回城。

并未登車,騎馬隨行在側,不過也足夠引人注目的了。

馬車內,蘇合先是沖蘇葉一陣擠眉弄眼,而后清了清嗓:“又是贈禮,又是相送,女郎對這未婚夫婿的表現可還滿意?”

何瑱抿唇未語,盯著幾案上擱著的盛放彩頭的錦匣看了會兒,側過臉去,將窗牖推開一道縫。

蕭元度高踞馬背之上,肩背挺闊,目不斜視——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只不過,那時候的蕭元度即便與人說著話也不忘回頭看上一眼,好似車里有他神魂所系。

他的姿態是放松的,眉眼間洋溢著一種飛揚的快活勁兒。

那時的他熱情如火,而今的他如一汪沉潭,周身上下透著沙場磨礪出的令人生畏的氣勢,獨獨沒有何瑱想要看到的東西。

“人果然是會變的。”她低語了一句。

蘇合聞言連連點頭:“女郎可還記得那一年?咱們半夜回城,撞上五公子。那時五公子多兇啊!攔停馬車闖進來,二話不說拔出匕首,還威脅女郎不許……”

咬了下舌頭,略去個中細節:“再看現在,五公子多周到有禮。”

女郎那時說了句“他何曾變過”,今日卻道“人果然是會變的”,可見女郎將五公子的變化都看在眼里。

“這樣的五公子,待完婚之后,必會好好善待女郎!家主和夫人都可放心了,女郎也可安心。”

何瑱關上窗,看著錦匣上的紋路,沒有接話。

到了何府門前,何瑱下了馬車,兩下致意以后,蕭元度正要打道回府。

“五公子!”蘇合突然叫住他,“晚上有慶會,五公子去不去?”

話中隱含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蕭元度自然也聽出了。

他停了停,微皺眉:“我稍后還有——”

“蘇合!”何瑱都要進門了,聽到這話急忙回身,“多嘴!”

斥罷蘇合,飛快看了蕭元度一眼,面頰隱隱泛紅,略有些窘迫道:“蘇合胡言,你別往心里去。你若有事,只管去——”

蕭元度卻改了主意:“等入了夜,我來接你。”

何瑱愣住。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點頭,等回過神,只看到他打馬走遠的背影。

此次對相州作戰取得大捷,是件怎么慶賀都不為過的事,是以慶功宴之外,蕭琥還讓在重陽之夜加了這場慶會。

才入夜就開始了全城狂歡。

仿佛提前到了上元節,到處都是帶著獸面的男男女女,聚戲朋游、充街塞陌,鳴鼓聒天,燎炬照地,更有百戲雜技以娛耳目。

蕭元度與何瑱并肩走著,侍從都極有眼色的綴在后頭,想讓兩人有好好說話的機會。

然而兩人就只是走,眼睛各看各的,雖逢著人潮擁擠時蕭元度也會伸手格擋一下,但也就僅此而已了,兩人幾乎沒有交談。

何瑱本是叫了鐘媄夫婦一起的,鐘媄卻因蕭元姈投繯之事沒能來成。

當日蕭元度派人送蕭元姈母子三個先行回棘原,半路上雷耀突發急癥,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終是沒救過來。

蕭元姈悲慟欲絕,以致神智昏亂。清醒時嚷著要讓人給雷耀償命,混沌時就到處找雷耀。

夕食那會兒趁伺候的人不注意懸了梁,幸而發現的及時,不然刺史府在繼三公子之后怕是又要再辦一場喪事了。

何瑱走得累了,這般走馬觀花,壓根也不記得都看了些什么。

她也不好開口跟蕭元度說停下歇歇。

再往前走,突然看到幾個素日還算相熟的女郎,正望著這邊掩唇笑。

擱平常何瑱是決計不會往前湊的,畢竟只算相熟,并沒有很熟,聊不到一起去。

此時卻是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蕭元度:“我過去一會兒,不如你……先去別處走走?”

蕭元度自不會說什么,點了下頭,徑直去了另一邊。

到處都是鼓樂聲,圍著篝火起舞的人群,還有帶著面具的男女彼此嬉戲追逐……

蕭元度漫無目的走著,不記得走出多遠,倏爾停下了腳步。

隔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他的目光看向正前方的一顆老樹。

樹下一道青碧色的身影亭亭而立,側首望著遠處,似乎在等什么人。

女子朱唇粉面、容貌姣好,最矚目是那一雙含嫵帶媚的鳳眼……

燈火闌珊處,猶似故人歸。

但蕭元度知道,那不是她。

也對,怎會是她……

一張臉陡地陰沉下來。

對面的女子若有所覺,轉頭看來,看見是他,緩緩一笑,竟是徐步朝這邊走了來。

到了近前一禮:“五公子,別來無恙。”

蕭元度已整理好情緒,點頭之后,頓了一頓,“你這一向如何?”

樊瓊枝道:“都好。”

蕭元度看了看四周,大抵是意外于她竟孤身一人外出,連個仆婢也未帶

“并非一人,還有夫主。”

樊瓊枝口中的夫主不是別人,正是蕭元度的堂弟蕭彰。

當日她抱著弟弟樊瓊林的尸身投入瀚水之中,許是命不該絕,竟未死成。

救她的人倒也不是白發善心,那是個人儈,見她姿容一時樂開了花。人儈整好要去京陵,原指著帶她到京陵大賺一筆,結果碰到了從京陵返程的蕭彰一行。

蕭彰在碼頭見了樊瓊枝,直接命家仆持一袋銀餅買下了她。

人儈當即歡歡喜喜地把樊瓊枝送上了蕭彰的船,蕭彰將她帶回了棘原,直接收為了后房。

樊家姐弟逃離相州不久蕭元度就收到了消息。

既是他們的選擇,便也不再強求,左右長生教之亂已經過去。

再者他那時也根本沒有心力關注這些。

還以為姐弟倆真地去了秦州安身,直到鳳翔九年蕭家族宴上見到了已為蕭彰側室的樊瓊枝。

雖無法踐行前世之諾,能幫還是想幫她一把。

便問樊瓊枝是否自愿為蕭彰后室,若果不是,他找蕭彰要人,還她自由。

樊瓊枝卻是拒絕了:“妾現在很好。”

死過一次的人,不是那么想死;生,又無甚可依戀。

那么怎么活還不都一樣?跟著蕭彰倒還有意思些。

瞧上去文秀有禮的君子,私房寢閣之中卻會擁著她,喊她“堂嫂”、叫她“六娘”,不是很有意思么?

樊瓊枝笑看著蕭元度。他大抵還不知道,自己的堂弟覬覦著自己的妻——不,是前妻了。

因問:“怎不見何五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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