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貴不可言

第537章 現出原形

女生言情第537章現出原形第537章現出原形←→休屠找到蕭元度,在他的提醒下也注意到了不遠處的何瑱。

雙方匯合之后,何瑱提出回去。

蕭元度什么也沒問,止道了聲“好”,一行人便就打道回府。

來時算不得多熱鬧,回程就更沉悶了,與馬車外面歡快的氣氛形成鮮明對比。

蘇葉與蘇合看著寂寂無言的女郎,都覺出了不對,但又不知哪里不對。

作為一個未婚夫婿來說,五公子這一整日的表現都可圈可點,雖稱不上有多體貼,但也算得上尊重,跟他以前的橫眉豎目、惡形惡相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出門前女君換了好幾套衫裙,發髻妝容也是斟酌了又斟酌,顯然對今晚之約也懷著一份期待。

怎么就這樣了?

瞧著又不像是鬧了矛盾的樣子,實在讓人費解。

接近宣陽里時,喧騰嘈雜已經遠去。

馬車即將右轉,突而聽到一陣急促地鼓聲,細究之下,發現是從就近的瞭望樓傳來。

想是哪里又有了火情。

全城狂歡不禁夜,似這種突發情況總也免不了。自有巡城兵和守備兵趕去滅火,是以大家都未當回事。

休屠卻驚愕地叫了聲公子,手指著東北方向:“怎么瞧著起火的地方像是——”

蕭元度勒韁回首,望著被熏染成橘紅的一角夜空,那是東城別苑所在。

久久凝望著,俊臉緊繃,唇線緊抿成一條直線,幽邃的眼底似能折射出千百種情緒,意外、震驚、掙扎……

握住韁繩的那只手不斷收緊,韁繩幾乎不堪負荷。胯下坐騎感知到主人的情緒,不安地打了個響鼻,原地踢踏來去。

休屠見他不發一言,人也不為所動,臉上方才明明起了波瀾也逐漸歸于平靜。如被當頭澆了盆涼水。

也是,五公子正迫不及待地要抹掉少夫人的痕跡呢。

東城別苑雖關,終究還在,而今一把火燒了豈不更好?

等一切燒光燒盡,少夫人的痕跡便徹底不留了,再不會妨礙五公子迎娶新婦、開始新生……

正胡思亂想,就聽急切的一聲“駕!”回蕩在僻靜的街道。

蕭元度叱罷,猛一揮鞭,縱馬狂奔而去。

休屠愣了一瞬,連忙撥轉馬頭,緊隨其后。

主仆二人轉瞬消失在夜色中。

起火點確是蕭家別苑。

這一帶本幽靜,住得人不多,但因今晚特殊,有不少人被望火樓的鼓聲吸引,跑了來看熱鬧,巡城兵士再三呼喝著讓眾人注意避火,仍有不少人遠遠圍觀。

火起得又急又快,偏今夜有風,風又助了火勢,眨眼間便是熯天熾地、烈焰飛騰。

吆喝聲、驚叫聲,此起彼伏。火前是軍卒們來回跑動的身影,帶著水桶、藤斗、麻搭……主要還是靠水囊。

水囊是用正當壯年且身體康健的馬或牛皮縫制而成,牢固結實且不易透水,儲水量高達三四百斤之多。灌滿水后將袋口綁起,插進一根中空的竹管,由三五青壯抓著竹筒對準著火處,著力擠壓水囊,水就會噴射而出,達到滅火效果。

然這般大火,再多水囊也無濟于事。

只能眼睜睜看著火燎飛速蔓延、擴大,刮刮雜雜,轉瞬連成一片火海……

等蕭元度趕至別苑,火光已經沖天,將整片夜空都照得徹亮。

不等馬停他便一躍而下。

疾奔到府門前止步,仰頭怔望著,多日來強壓下去的東西重又冒了頭,恐慌在他臉上一點點浮現。

突而想起什么,眼神一凜,大叫一聲“阿娪!”,就要往里闖。

有軍卒認出了他,伸臂將他攔下,“五公子!火太大,還請遠離!!”

蕭元度一句廢話沒有,將其撂倒在地。

休屠就見五公子不停揚鞭,胯下坐騎奮蹄疾馳,跑得看不清,他催馬追了一路,才趕到就看到這一幕,頓時大驚。

忙從后抱住蕭元度的腰,使勁把他往外拖:“算了,公子,算了罷!”

燒成這樣,明顯是救不了了。

“松開!”蕭元度厲喝一聲。

休屠死活不肯松,他不能看著五公子去送死。

但他又哪里敵得過蕭元度的力氣?手指在兩臂抓出深深的血道,禁錮一點點松弛。

又有幾個軍卒過來,齊心合力。蕭元度雙拳緊握,使出全力,將阻攔他的人盡數震了開。

最后關頭,休屠抽刀砍破一個水囊,將水潑灑了他一身,而后眼睜睜看著他旋風般隱沒在入口處。

“公子!當心啊!!!”

蘇合與蘇葉面面相覷,而后齊齊看向自家女郎。

五公子半路撂下女郎,一句話未交代就直奔東城別苑也就罷了,這般不顧生死也要闖那火海,里面究竟有什么?

不管有什么,想來也是和姜女相關。

兩人都有些后悔,方才女郎吩咐馭者調頭的時候就該攔下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們并未在女郎臉上看到任何難堪與吃心,以及對五公子的擔憂。

何瑱坐在馬車之內,透過半開的車窗,親眼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大火燒空、煙霧彌漫,還有發瘋的人……

冷俏無暇的臉上突然漾開一絲笑意。

這笑意就如那水中波紋,一圈圈蕩開,卻并未消失,反而逐漸加深,襯著紅焰焰的火光,格外地動人。

就連她的眼睛也是笑著。

一晚上都沒見她如此笑過。

不,確切地說,從來也很少見她這樣過。

笑著的何瑱低不可聞地一嘆:“自以為藏得很好,騙了別人,連自己都給騙了,可是一把大火就又現出原形。”

兩侍女只當女郎是強顏作笑,還在試圖安慰她:“女君千萬別往心里去,五公子他、他大抵是遺落了什么在里頭……”

何瑱沒應這話,目光從別苑移開,望向遠處:“今晚的月色也很美啊!”

和葛姑廟那晚的月色一樣美。

嘆罷,笑容才逐漸消失。

屬于她的驕傲重又掛在眉梢眼角。

濃煙滾滾,氣味沖鼻,雙眼被熏得萬難睜開。

蕭元度穿梭在火焰中,憑記憶直奔主室而去。

一路上腦中反復浮現著與姜女過往種種。

夫妻近四載,但其實真正知心合意、同衾共枕,也就那幾個月。

雖然就連這幾個月的知心合意可能也是他一廂情愿,但若連這幾個月也沒有了,他還剩什么?

巨大的恐慌在心中蔓延開。

前功盡棄,萬般追悔。

扶風院里已是徹底沒了姜女生活過的痕跡,就連魚塘也已填平。

如果別苑也不在了,她就真得不在了。

姜女就真得,要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休屠才披著濕牛皮跟進來,就聽見一聲撕心裂肺地吶喊響徹夜空。

開梧州,逐鹿城。

高車駟馬上下來一位文士模樣的老者。

老者仰頭望著門扉雕刻金花、門面亦配玉飾的奢華貴邸,駐足片刻,隨即便被兩名宦者迎了進去。

穿過亭臺樓榭,繞過山水滄池,終于到了府中最幽僻一角。

是一座竹樓。

竹樓四周遍布擐甲持戈的內衛,給人以極強的震懾與壓迫。

按慣例進行了搜檢,篋笥被歸還,宦者放輕腳步,引他上了二樓。

南州之地多竹,黎庶多以之為屋,然這座竹樓又區別于一般民居,不僅材質絕佳,二層也并未分隔出堂、寢、曬臺等,而是一通到底、四面敞開。

午后的微風吹拂著,輕紗飛舞,卻并無多少涼意。

老者靜候廊下,禁不住抬袖拭了拭額頭的汗。

已是十二月的天,雖說南州無冬,這般多少也有些奇怪。

進去通稟的那個宦者很快出來,伸手做請狀。

室內十分之靜謐,只有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音。

老者邁步入內、微微抬眼,面前并無屏風之物阻隔,一眼便能望見正坐于長而闊書案后的那道纖影。

發髻半梳半挽,佩戴了一圈紫金菱形額飾,衣袍卻是簡便的中州式樣,不知用的何等衣料,遠遠望著只覺如煙似霧,就像她這個人。偏又是淡紫色,于是更顯神秘。

下半張臉被同色的紗巾遮住,只能看到一雙云霧縹緲的鳳眼。

那雙眼此時正好看來,云霧散去,露出湛然的清光,上揚的眼尾似一把鉤子,直鉤人心隱秘。

老者心口一緊,趕忙垂首,雙臂交叉按于雙肩,躬身行禮:“拜見琦——”

“蹇師不必多禮。”女子開口,聲音疏淡卻悅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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