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司徒勰的書房。
“沒有人來找那把扇子。”司徒勰面色陰沉,“蘇涼看似溫和,實則心機很深。端木熠讓她來,或許就是沖著你和機關秘錄。”
坐在角落陰影中的沐煜開口,“我師父不出現,會不會那把扇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倘若是師父的,他定然就在曜城,不會等這么多日不現身。”
司徒勰面色一變,“該不會是蘇涼的計策……”想到今日蘇涼笑意盈盈地說讓司徒勰找好工匠帶去見她的樣子,司徒勰越想越覺得,那暗器扇子,跟她本就有關系!倘若是端木熠派蘇涼來尋沐氏后人和機關秘錄的,蘇涼不可能等到現在什么都不做!
事情的發展讓司徒勰很迷惑,至今仍不知道那扇子出自誰之手。他希望是沐煜的師父真的來了,那才是他在等的人。
“王爺要讓我見乾國來的那個女人嗎?”沐煜問。
司徒勰抬手,“不。你去見她,就中計了,她哪怕沒見過你,未必猜不到你的來歷。靜觀其變。”
蘇涼和顧泠在約定好的日子再次走進清靜寺塔林深處,卻并未等來沐老頭,兩人也沒多停留便離開了。
蘇涼總覺得沐老頭會放棄遵守先祖遺訓,收顧泠為徒。他沒出現,并不代表這件事就此結束,也或許是他遇到別的事情耽擱了。
這日回府后沒多久,司徒瑤過來找蘇涼,說是明日太子府辦滿月酒,請她前去赴宴。
“好。”蘇涼爽快應下,“你表哥也會去的吧?”
“我舅舅家的表哥會去,顧泠表哥去不去,我就不知道了。請帖已經送到凝香居了。”司徒瑤微笑,“顧泠表哥不去,蘇神醫就不去了嗎?”
蘇涼搖頭,“我一定去。每次到清靜寺找他,不是在跟玄清大師對弈,就是在塔林里散步,一點意思也沒有。”
司徒瑤忍俊不禁,“那蘇神醫也勸勸表哥,明日去赴宴吧。對了,還有一件事要麻煩蘇神醫,太子堂兄想看看那把暗器折扇,不知蘇神醫明日赴宴時能否帶去?”
“這……”蘇涼扶額,“真是太不巧了。”
司徒瑤愣了一下,“是有什么不便之處嗎?”
“那扇子被我弄壞了。”蘇涼微嘆,“本來只是不小心撕破了一點,但我沒忍住,實在太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機關,就把它給拆了。”
上次見面,蘇涼已經從沐老頭那里要回了被他拆掉的扇子。但直到今日,蘇涼見到司徒勰時,腰間的扇袋里一直放著她的那把。
司徒瑤聞言,便提出想看看拆了的扇子是什么樣的,她也很好奇。
蘇涼直接拿出來給司徒瑤看,扇面都撕碎了,扇骨也被拆成了兩半,能看到扇柄中有一個很jing細的小機關。
司徒瑤離開后,很快司徒勰便得知,蘇涼自己拆掉了那把扇子。
這讓司徒勰又開始懷疑,蘇涼到底知不知道沐氏后人和機關秘錄的事。
翌日,蘇涼再次隨司徒勰前往皇宮給司徒瀚醫治,路上主動提起她把扇子拆了的事,詢問司徒勰是否找到了能工巧匠。
“萬幸,我應該沒有把扇子里的暗器機關破壞掉,只要找到合適的工匠,應該能恢復。”蘇涼微笑說。
司徒勰聞言,說他派人去尋,尚未找到懂這個的。同時他心中懷疑蘇涼是故意拆了扇子,好讓他把沐煜帶到她面前……
蘇涼再次給司徒瀚施針后,提出他的病癥已恢復大半,她該回國了,可以把針法教給涼國的太醫。
司徒勰驚訝于蘇涼居然愿意把看家本領外傳,能正常說話的司徒瀚堅持要讓蘇涼親自給他醫治,直到痊愈,說這件事交給其他人做他都不放心。
但蘇涼去意已決,“涼皇陛下,我會把針法和藥方都留下的,順利的話,到過年的時候就可以基本恢復如常了。”
司徒瀚仍是不松口,“乾皇派蘇神醫來的時候,是否說過讓把朕治好再回去?”
其實端木熠沒說過,但蘇涼只能點頭,“是的。”
司徒瀚扯了扯嘴角,仍是不敢放開笑,“蘇神醫如此人才,若是我涼國的臣子,那就太好了。朕聽聞蘇神醫母親來歷不詳?或許真是涼國女子,否則怎會給蘇神醫取這樣的名字呢?”
蘇涼一聽,司徒瀚似乎想拉攏她?可她若是留在涼國不回去,對乾國而言,是妥妥的叛國罪。
結果司徒瀚也不等蘇涼回答,話鋒一轉接著說,“蘇神醫為朕醫治,朕一直在想該送什么樣的謝禮給你。金銀珠玉都太俗氣,且蘇神醫根本不缺,昨夜朕突然想到了最合適的禮物。”
“涼皇真是太客氣了。在下奉命而來,做的都是分內的事。”蘇涼說著,卻很好奇司徒瀚到底要送她什么。
起初見到司徒瀚,他當時口歪眼斜,如今樣貌漸漸恢復,能看出眉眼肖似司徒勰。
不過他們名義上就是嫡親的叔侄,樣貌有相似之處也很正常,并不會因此就讓人懷疑他們是父子。
而這三日司徒瀚能正常說話之后,給蘇涼的印象,他并非司徒勰的傀儡,雖然看似很信任司徒勰。
當下,司徒瀚所說的事,顯然也沒有跟司徒勰提前商議過,因為是司徒勰開口問司徒瀚要送蘇涼什么。
司徒瀚卻賣起關子來,“此事暫時保密,朕要給蘇神醫一個驚喜。”
蘇涼微笑,“多謝涼皇陛下,我已經開始期待了。”
出宮的時候,司徒勰并沒有跟蘇涼同行,而是說還有事要稟報司徒瀚,讓蘇涼先走。
蘇涼按照跟司徒瑤的約定,前去涼國太子府赴宴,甚至還禮數周全地讓忍冬備了一份禮。倒沒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想“認識”一下涼國皇室的人,以后很可能還會打交道,知己知彼才穩妥。
“皇叔不必問了,朕自有安排,到時便知。”司徒瀚神色淡淡地搖頭,拒絕告訴司徒勰他到底要送蘇涼什么。
司徒勰皺眉,“此女本事大心機深,皇上與她打交道,千萬要謹慎。”
司徒瀚面露不悅之色,“皇叔在教朕做事嗎?皇叔不妨先告訴朕,乾國來的藺將軍,為何險些葬身臥龍雪山?”
司徒勰嘆了一聲,承認是司徒珉嚴重疏忽導致的。
“皇叔不必再日日陪著蘇神醫進宮,得空的話,多管管那些胡鬧的孫子吧。”司徒瀚話落,便說累了,讓司徒勰退下。
司徒勰出宮后,也去了太子府赴宴。
涼國太子司徒朝得知蘇涼并未把扇子帶來,神色有些失望,當眾說誰能找到賣扇的沐公子,重重有賞。
蘇涼瞧著,比起司徒勰嫡長孫司徒璟,這個司徒朝喜怒形于色,多少顯得有些沒腦子。
顧泠并沒有來赴宴,也被司徒朝陰陽怪氣地諷刺了兩句。
蘇涼離開太子府時,天色尚早,半路又拐去了清靜寺。
見到玄清的時候,他正獨坐喝茶,不見顧泠。
“大師,顧侯已經走了嗎?”蘇涼問。
玄清笑呵呵地說,“顧施主到塔林去散步了。蘇施主要不要跟老衲對弈幾局?”
蘇涼連忙擺手,“我棋藝不jing,就不獻丑了。”
玄清卻再次邀請,似乎覺得蘇涼在謙虛。
于是蘇涼便真坐下跟玄清大師下了一局,很快就結束了。
“蘇施主是覺得下棋無趣?”玄清問。
蘇涼點頭,“現實中的生活無法避免勾心斗角,我對于在棋盤上再跟人爭斗這件事,著實沒什么興趣。”
玄清微微一笑,“蘇施主是個心思通透之人啊。”
蘇涼察覺這老和尚對她很有好感,便沒著急走,跟他聊起乾國護國寺的普慧大師,以及她認識的小和尚澄云。
等顧泠從塔林回來,就見玄清把他戴在手上的一串佛珠送給了蘇涼。
要知道,顧泠跟這老和尚下棋多日,玄清可沒送他什么東西。
回到越王府,蘇涼又追著顧泠去了凝香居。
“玄清大師為何送你佛珠手串?”顧泠問。
“喜歡我唄。”蘇涼摘下來拿在手中看,見小小的珠子上刻著經文,她還蠻喜歡的。
顧泠看了蘇涼一眼,“可以走了么?”
蘇涼搖頭,“涼皇不肯讓我離開,說要把他治好。”
今日蘇涼進宮后,提出要回國,是跟顧泠商量過的計劃。他們已經確定司徒勰得到的只是半本廢紙,沒必要去搶,繼續留在涼國沒什么意義,便打算離開。趕回乾國京城過年是來不及了,但顧泠厭倦了在曜城的日子,只要出了曜城,可以過得自在很多。至于沐老頭,只要他有心收顧泠為徒,自然會來找他們。因為他們的行蹤是公開的。
但司徒瀚不答應,蘇涼也不能給人醫治到一半就跑了。
“司徒瀚說要送我一份大禮,還賣關子,不知道會是什么。”蘇涼說,“應該也就這一兩日吧,等拿到禮物,我再提要走的事。”
顧泠說要玄清大師送蘇涼的手串,蘇涼爽快答應,“給你戴吧,我戴著有點大。不過不要讓人看見,畢竟你不肯接受我的求愛,怎么能收我的禮呢?連宵夜都是我謊稱受年錦成托付照顧你,你才肯吃的。”
話落,蘇涼擺擺手,回寒香院去了。
自從那把暗器折扇出現,所發生的事,司徒勰一直理不清頭緒,也搞不懂蘇涼意欲何為。
“王爺,要不就讓我去見蘇涼吧,看她什么反應。或許只有我露面,才能把師父引出來。”沐煜再次提出這件事。他自己很清楚,拿不到另外半本秘錄,不知司徒勰手中的秘錄沒有任何價值,他這個所謂的沐氏后人也沒有價值。
司徒勰沉默良久后,冷聲說,“好。本王會給你安排一個身份,帶你去見蘇涼,幫她補扇子。你的名字,就叫趙煜。”這個姓氏,很常見。
“是。”沐煜神色恭敬。
翌日蘇涼跟司徒瑤一起出門逛街,去了曜城的珍寶閣。
蘇涼看中一個jing致的面具,拿在手中很輕薄,說要買下來送給顧泠。
又看中一個漂亮的古董扇墜子,也說要送他。
等司徒瑤和蘇涼從珍寶閣離開,忍冬和司徒瑤的丫鬟都抱了許多禮盒,差點拿不住。
一個消息很快在曜城傳開,蘇神醫一擲千金,只為博顧美人一笑。
回到越王府之后,蘇涼帶著一堆買來的珍寶古玩送去凝香居,趁著顧泠不在,全放在他房中了。
司徒瑤跟司徒勰提起這件事,司徒勰都開始懷疑,蘇涼追求顧泠這件事并非演戲。畢竟他只知道這兩個人早就認識,且一起生活過,但以顧泠的性子,說不定真的只把蘇涼當朋友。
傍晚時分,司徒勰帶著打扮樸素的沐煜去了寒香院。
“這是本王找來的工匠,姓趙,或許可以幫蘇神醫修復那把扇子。”司徒勰微笑。
“那太好了!”蘇涼視線落在沐煜身上,身形樣貌都跟沐老頭描述的很相似,不出意外,這就是沐老頭口中那位孽徒了,果然在司徒勰身邊。
其實蘇涼有點意外,司徒勰居然會帶沐煜過來見她。只能說,事情的發展超出她計劃的順利。
蘇涼把拆掉的扇子拿出來,“趙師傅看看能不能修復或仿制吧。”
沐煜拿在手中,細細查看,點頭說,“這機關并不復雜,但十分jing細,小人試試吧。”
“這么說,趙師傅有把握?”蘇涼問。
沐煜再次點頭,“七成把握可以做出相似的。”
“如此甚好。”蘇涼微笑,“真能做出來,我一定重謝。”
司徒勰樂呵呵地說,“蘇神醫不必客氣,他已經答應留在越王府做事,不是外人。”
等沐煜提出要把扇子帶走,蘇涼也欣然答應,好說話到讓司徒勰懷疑有詐。
入夜時分,忍冬告訴蘇涼,沐煜住在越王府的一個客院里。
蘇涼去給顧泠送宵夜的時候提起,顧泠說暫時什么都不做。如何處置沐煜,是沐老頭的事。
等蘇涼離開時,又帶走了她送給顧泠的一堆禮物。不過事實上顧泠已經收下了,只是先放在她這邊。
翌日蘇涼正準備出發進宮給司徒瀚施針,涼國皇宮來了人。
然后,蘇涼終于知道司徒瀚要給她的“驚喜”是什么了……
“皇上今日早朝頒旨,冊封凝玉郡主之子顧泠為寧王,收蘇神醫為義女,冊封為玉衡郡主,并給玉衡郡主和寧王賜了婚。”
蘇涼有點傻眼,萬萬沒想到司徒瀚會給她和顧泠賜婚,這就是給她的大禮嗎?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她和顧泠名義上都是乾國人,但顧泠的母親是司徒瀚嫡親的堂妹,他給顧泠封王,只要不強留顧泠在涼國,從名義上來說,也并非不可以。
而外人并不知道司徒瀚得的什么病,或許都認為蘇涼是他的救命恩人,司徒瀚以報恩的名義,收蘇涼做義女,冊封為郡主,也不是不行。
雖然端木熠一定會很生氣,但明面上并不能對此做什么。
“蘇神醫?蘇神醫?”司徒璟叫了兩聲,蘇涼才回神。
“怎么?”蘇涼有點愣愣的。
“賜婚圣旨,蘇神醫要接嗎?”司徒璟問。
蘇涼神色一正,“當然要接了!快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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