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從半山別院帶走顧泠時確定過真是他。任何人想假扮顧泠騙過她,都不可能。
但直到聽顧泠開口說話,蘇涼才又松了一口氣,“剛剛我還在想你莫不是被下藥清除記憶,不認得我了。”
“差一點。”顧泠表示南宮霖真想那樣做,幸虧蘇涼及時趕到。
蘇涼輕哼,“南宮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心理變態!不過不用怕,就算你真失憶了,我也一定會找到你,讓你想起我的,最重要的是活著。”
顧泠微微點頭,“倘若失憶,再次見到你,我一定會一見鐘情。”
蘇涼噗嗤一聲笑了,“別這么肉麻兮兮的。”
“我只是……”顧泠輕嘆一聲,“很想你。”
蘇涼揉了揉顧泠的腦袋,莫名覺得他此刻有點脆弱,“我也很想你。”
顧泠說起這次出事后他得知的一些往事的真相。
蘇涼很意外,“你爹造反是南宮霖在暗中推波助瀾,最后又一把坑死了他?太變態了!他沒對你娘用強或用毒,是真的很自負,以為他的計劃很完美,你娘一定會愛上他,主動投入他的懷抱。”
那種人,蘇涼前世就見過。本身條件和實力不俗,表演型人格,控制欲都隱藏在虛偽的假面之下,當做什么事出現障礙,或被人拒絕,是絕對無法忍受的,會不擇手段達成目的,且睚眥必報。
南宮霖能耐心地花費數年時間去毀掉顧淵的人生,看似只是為了得到司徒凝的心,但同時也是在瘋狂報復司徒凝的拒絕和顧淵的“奪愛”,更是為了滿足他變態的掌控欲。想必看著顧家走向覆滅,他得意極了。
如今到南宮倩身上,南宮霖扮演著一個愛女如命的父親角色,手段跟當年比有些簡單粗暴,但仍舊不改自負和變態的本質。
顧泠中的軟筋散藥性太強,一時半刻無法恢復如初,頭腦仍有些微昏沉,靠在蘇涼懷中,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面,回想整件事,又發現一個疑點,“南宮倩,真是司徒瀚和司徒湘的女兒么?”
蘇涼聞言凝眸思索,“你這么一說,確實可疑。南宮霖那種人,任何事都以自我為中心,是極端利己的,怎會如此在乎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病秧子養女?若抓走你的那老頭真是司徒湘的父親,南宮霖是想利用南宮倩來控制那老頭為他所用,勉強說得通。但南宮倩真不像比你大一歲的樣子,且南宮霖如果沒有別的圖謀,似乎也沒有控制那老頭的需要。”
先前沒有懷疑,是因為南宮倩先天不足,身體十分瘦弱,且一直臥床,第一次見到她的人,被告知她是十五歲到二十出頭之間的任何年齡,都很難生出疑心。
且蘇涼雖然有證據表明司徒湘疑似跟司徒瀚有些糾葛,但司徒湘當年懷的孩子是司徒瀚的這件事,是從南宮霖口中“證實”的。
既然已經知道了南宮霖的真面目,蘇涼認為,他所說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絕不能再輕信。
若細想,就算司徒瀚強bao過司徒湘是真的,不等于司徒湘一定會懷孕,即便懷孕,也未必就是司徒瀚的孩子,即便是司徒瀚的孩子,也未必就是如今他們所見到的南宮倩。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司徒湘當年懷著身孕失蹤,她甚至有可能還活著。
思及此,蘇涼心中一動,“看南宮霖那般緊張,說不定南宮倩真是他親生的女兒。當年司徒湘又不是死了,她貌似喜歡南宮霖,如果說失蹤后又跟南宮霖生了個孩子,也不無可能。”
再想想,南宮霖說司徒湘是他師父尋找多年的女兒,而他至少明面上是不敢跟那實力變態的老者作對的。
如此,南宮霖當年沒把司徒凝強行帶走控制在身邊,未必沒有忌憚那老者的因素在。
兩人一邊談論著南宮霖的變態行徑,根據目前所知的推測未知的事,一邊等著燕十八脫身后與他們匯合。蘇涼沿途留下了特殊的記號。
左等右等,顧泠jing神恢復了不少,仍不見燕十八前來。
“該不會出事了吧。”蘇涼望向半山別院的方向,感覺不妙。她今日并未與那老者碰面,能帶走顧泠主要是靠著燕十八那群人纏住了南宮霖和他的師父,給她爭取來的時間。
顧泠放開蘇涼,慢慢地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再等一刻鐘,我回去看看。”
蘇涼蹙眉,“你感覺如何?”
“差不多了。”顧泠說。
“好,一刻鐘。”蘇涼知道回去很危險,但不能撇下燕十八不管。
一刻鐘的時間很快就到了,顧泠面色比起剛離開別院時明顯好了不少,而燕十八依舊沒有出現。
“你在此等候。”顧泠把蘇涼擁入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我去看看。”
當時必須先帶著顧泠脫身,是蘇涼跟燕十八說好的計劃。她知道敵人很棘手,必須先救出顧泠,讓他恢復實力,才更有把握。
“小心點。”蘇涼把長劍交給顧泠,看著他消失在視線中,速度不及從前,顯然并未完全恢復,但他并非冒失之人,大概等趕到別院,就真的差不多了。
蘇涼雙手合十,這次不求除掉那些人,只求己方的人平安脫身。
半山別院。
顧泠繞路,先到了后側,先前他被藏匿的山洞附近,看到地上有零星血跡。
他循著血跡,暗中回到別院,一路上并未碰見人,靠近了南宮倩的院子,之前對峙就是在這附近。
院中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顧泠又等了片刻,進去發現空無一人。
他之后找了南宮霖的院子,也不見人影。
等顧泠找遍別院,確定人去樓空,連下人都全部不見了。
先前他就看出別院里的下人從管家到丫鬟都是練家子,看樣子,是南宮霖拋棄此地,帶著所有人離開了。
如此,讓顧泠覺得,燕十八被擒的可能性不大。
他又沿原路出去,查看山洞無人后,在上山的方向發現了新的血跡,顧泠便循著血跡往上走,在靠近山頂的一塊凸起山石下方,發現了重傷昏迷的燕十八。
顧泠探了鼻息,確定還有氣,心中微松。
只有她一個人,沒見到其他七個殺手,別院里也沒有他們的尸體。
起風了,蘇涼坐在一株高高的大樹上,透過樹葉的間隙遠眺半山別院的方向,雖然隔著這么遠,什么都看不到。
她一直懸著心,知道顧泠清醒狀態下過去不太可能出事,但很擔心燕十八被抓或被殺了。
雖然燕十八不是好人,但對蘇涼是有真心的,這次也完全是仗義相助。過往顧泠和蘇涼救過燕十八不止一次,就算燕十八欠他們的,蘇涼也不希望她為此喪命。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察覺有人靠近。
蘇涼眼神警惕,等確認是顧泠,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從樹上下去了。
“燕十八?”看到被顧泠放下的渾身是血的人,蘇涼心中一緊,“她……”
“沒死。”顧泠說。
蘇涼松了一口氣,查看燕十八的傷勢。最嚴重的是后背中的一劍,像是落英劍法的招式,但顧泠的師父和師公都在,不知是誰下的手,很凌厲,再偏一點,燕十八就沒命了。
蘇涼去別院的時候沒帶藥箱,因為要讓南宮霖相信她很慌亂,但她隨身藏了不少可能要用的藥物。
也來不及再找其他地方,蘇涼凝神給燕十八療傷。
等到終于把燕十八的傷口處理好,蘇涼松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上,又被顧泠抱過去,坐在了他懷中。
“死不了。你若沒看到尸體,其他人應該是逃走了。”蘇涼舒了一口氣。
提前說好的,不要戀戰,不要拼命,目的不是殺人,只要能纏住南宮霖和那老者一刻鐘,讓她能帶顧泠從別院脫身就好。
因為蘇涼知道南宮霖和那老者實力多強,并不是燕云樓的殺手能殺掉的。目的不同手段則不同,一群殺手只為纏住他們的話,配合得好,還是能辦到的。
但聯絡方式只有燕十八知道,其他七個殺手若沒跟她在一起,不會找來蘇涼這邊。
蘇涼和顧泠易容喬裝后,帶著重傷的燕十八,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棧,包下一個院子落腳。
而后,顧泠暗中潛入城中的南宮家大宅,并未發現南宮霖在那邊的跡象,便離開了。
燕十八仍未脫離危險,蘇涼一直守著她,得等她蘇醒才能安心,到那時才能知道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
夜半時分,顧泠又獨自一人,暗中回到半山別院查看情況。
依舊沒有人。他從南宮霖的書房中發現了暗格,從里面找到了司徒凝的畫像。蘇涼給南宮倩寫的藥方和她服用的藥物都不見了,定是被專門帶走的。
最后顧泠又回到了先前南宮霖藏匿他的山洞,認真查看后,確定這就是他那位師公的住處,衣柜里放了幾件那人的衣物。
最終并未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顧泠便離開別院,回了客棧去。
天亮了。
蘇涼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不知自己何時睡著的,感覺有人推她,一個激靈直起身來,連忙過去查看燕十八的情況。
“她要醒了。”顧泠看到燕十八的手指動了,才叫醒蘇涼。
蘇涼給燕十八號脈,脈象比起昨夜平穩了一些。她最重的傷在后背,因此背朝上躺著,臉是側著向外的。
片刻后,燕十八睫毛輕顫,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向了蘇涼,臉色煞白,眼眸卻帶了笑,“我就知道妹妹會找到我的……”
蘇涼掀開被子,查看燕十八的傷口,“不是我,是你妹夫。”
燕十八視線一轉,落在了顧泠身上,輕哼道,“你再惹麻煩……我就把涼妹妹搶走……”
顧泠神色淡淡,“這次謝了,但她是我的。”
燕十八還來不及反駁,就聽蘇涼問,“到底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燕十八眨了眨眼睛,回憶了片刻之后說,“他們先跑了。”
蘇涼蹙眉,“那是你的屬下,不會撇下你先跑的,你又做了什么?”
“你吼我……”燕十八撇嘴。
“別賣乖。”蘇涼一看就知道這貨肯定干了計劃外的事情,不然不至于差點丟了性命。
“還不是為了你……”燕十八輕哼,“你一走,南宮霖就把他的賤女兒交給一個老頭帶走了。想纏住南宮霖不容易,我讓他們七個都出手了,我自己盯著那老頭,結果他就守著南宮倩也沒打算去打架。時間差不多,他們就撤了,我想著來都來了,賤人就在眼前,不打她實在說不過去……”
蘇涼扶額。那老者顯然是極為在乎南宮倩的,寸步不離地守著是怕她再出事。他說不定早察覺有人在附近盯著,也沒有離開南宮倩去解決。只要燕十八不主動出手,想離開很簡單。結果她沒忍住……
“我都說了那老頭實力很變態,你還非要去找打。”蘇涼嘆氣。
燕十八弱弱地說,“我又不是想打他,我是想打那個搶我妹夫的賤人,只要那老不死的一個分神,我就有機會捏死她。”
“你能活著是運氣好,那老頭一心只保護南宮倩,沒有追殺你。”蘇涼說著又覺得不對勁,“南宮霖怎么也沒追殺你?”按說當時七個殺手已經撤了。
燕十八咧嘴笑,“我差點被砍死,能跑是因為那賤人突然開始大口吐血,說不定她已經死了,哈哈!”
蘇涼給南宮倩下的毒不致命,而且給了解藥。因為南宮倩身體太脆弱,蘇涼得保證救出顧泠之前讓她活著,所以很謹慎。而且南宮倩本身并不會對他們構成什么威脅,殺了她只會讓南宮霖和那老者更加瘋狂地復仇,并非好事。
燕十八看到南宮倩大口吐血,蘇涼覺得可能是受驚嚇導致的。她本來身體就很差,離恢復健康還早得很。
而根據顧泠后來到別院查看的情況,南宮霖離開很快,但并不慌亂,南宮倩定然沒死,但情況不好,他們為了穩妥起見,拋棄別院,帶她去了別處。
“別笑了,傷口要裂開了。”蘇涼讓燕十八冷靜一點。
“你們……”燕十八看看蘇涼,又看了看顧泠,“昨夜睡了嗎?”
蘇涼無語,“你都快死了,我們哪有心情?”她很后悔,不該在來和風城的路上,告訴燕十八她和顧泠還沒圓房這件事。
“不用管我,你們又沒受傷,現在趕緊找個地方睡覺去吧。等有了寶寶,認我當干娘,我把燕云樓傳給他,哈哈!”燕十八說著樂了起來。
蘇涼:……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全都惦記著她和顧泠的孩子,簡直是醉了。想定娃娃親的,想當干爹的,又來了個殺手頭子想給她家娃當干娘,做夢!絕不可能!
給燕十八換過藥,喂她喝了點水,吃了半碗粥之后,蘇涼從她房中出來,就見顧泠站在外面。
蘇涼走過去,挽住顧泠的胳膊,偏頭靠在他肩上,一起看著湛藍天空中雪白的云朵。
“大神,你想當爹嗎?”蘇涼輕笑。不論如何,人沒出事。如何解決隱患稍后再說,她很享受此刻的寧靜。
顧泠偏頭,在蘇涼光潔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我現在只想當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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