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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霖一針見血的話,并沒有改變諶赟的面色。
“師父教顧泠武功,是想達到什么目的?教我武功,又是圖什么?”諶赟看著南宮霖問,“不必說是因為顧泠的母親和我的母親。若師父真在乎跟她們之間的情義,就不會做出拆散顧泠和蘇涼的事,也早就強行帶我離開諶家了。”
南宮霖聞言,緩緩地笑了,“靖兒,為師有沒有說過,你雖然不是我的兒子,但個性,很像我。”
諶赟搖頭,“不覺得。”
南宮霖神色悵惘,過了片刻才開口,說起當年他跟司徒凝和司徒湘交往的始末,以及他如何暗中攛掇顧淵謀反,毀掉司徒凝選擇的丈夫和她的家。
“我當然不喜歡顧泠,我最討厭的就是他了。”南宮霖似笑非笑,“當年教他武功,只是為了討司徒凝歡心。我本以為,顧泠會在顧家出事后選擇救人,如此,我會幫助端木熠連同顧泠一起除掉。誰知道,他居然撒手不管顧家,自己跑了,可真是冷血得很。”
這就是南宮霖最近幾年都沒找過顧泠的原因。在他原本的計劃之中,顧泠早該死了。
“你不愛我娘,為何要跟她在一起?”諶赟冷聲問。
“我愛她。”南宮霖微嘆,“從一開始她就喜歡我,我沒想到那次離開她會出事。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是親人,也是愛人。你年紀輕輕,不會懂的。后來我對司徒凝做的事,只是報復她。”
諶赟冷哼,“你毀掉她的丈夫,栽培她的兒子,希望她會對你回心轉意,可惜,失敗了。”
南宮霖眸光微瞇,“靖兒,我不喜歡你現在跟我說話的語氣。”像極了顧泠……
“師父讓我留在諶家,受司徒勰擺布,也是想利用我圖謀大業嗎?”諶赟看著南宮霖問。
南宮霖搖頭,“我對權勢沒興趣,但對于幫助你得到涼國皇位很有興趣。你在司徒勰的控制之中,取信于他,可以讓他為你的真正身份做證人,助你回歸涼國皇室。司徒瀚傷害了你娘,沒有什么比讓你從他手中奪走皇位更好的復仇方式了。這也是你外公的意思,你說呢?”
“原本我有機會。但如今,我的身份暴露了,不管我在哪里,只要露面,顧泠和蘇涼一定會殺我。”諶赟面色沉沉。
南宮霖搖頭,“你又沒做什么十惡不赦的事,可以讓他們相信你有苦衷,告訴他們你的所作所為都是不得已的,且你不是盡力救了藺家人嗎?”
諶赟眸光微瞇,“袁鄴死了,他們會算在我頭上。”
“我以為,你跟蘇涼關系很好,她會體諒你的難處。”南宮霖說。
諶赟搖頭,“真正跟她關系好的是藺屾。她對我只是客氣,顧泠從來都當我不存在一般。”
南宮霖聞言,拍了拍諶赟的肩膀,“很難受吧?就像我當年追求司徒凝,她把我當朋友,卻始終隔著一層,一見顧淵就傾心相付。”
“蘇涼不會因為我們曾經是朋友就維護我,相反,我覺得她會更厭惡我,尤其是,昨夜你讓她知道,我跟你是一路的,而你先前做了那樣的事。”諶赟深吸一口氣,“我很清楚,她不會愛我,顧泠沒出現不會,顧泠死了也不會。”
南宮霖神色有些驚訝,“靖兒,你真的這樣想?我還以為,你會不擇手段都要得到蘇涼?”
諶赟搖頭,“得不到她的心,她的人,我也不要。”
南宮霖拊掌,“如此甚好,靖兒你面對他們夫妻便沒有弱點了!你的實力與顧泠相當,論身份,你是涼國皇子,他只是個被乾皇猜忌的臣子。真正的較量還在后面。”
“比起得到蘇涼,我更想打敗顧泠。”諶赟終于說出了他的心里話。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顧泠跟他的關系,暗暗比較。
他是司徒勰的孫子,顧泠是外孫,他們都是南宮霖的徒弟,且母親還曾是親密無間的姐妹。
但司徒勰把他當棋子,從小讓他在養父母身邊長大,卻從不曾控制顧泠做什么。
明明是他先認識蘇涼的,蘇涼對他客氣有余毫無感覺,卻對顧泠一見鐘情。
藺屾也在認識顧泠之后迅速地喜歡上他,張口閉口顧小泠。
所有人都喜歡顧泠,仿佛他才是天選之子,是神仙下凡來體驗凡人生活的。
而諶赟反觀自己,生父強bao生母才會有的野種,生父不知道他的存在,生母沒養育過他,而是跟她喜歡的男人又生了一個女兒,祖父從小把他送到敵國,過了幾年他才知道爹娘只是養父母,而諶母對他或許還有三分真心,但其他七分全都是怨怪,諶父對他則是恭敬又厭惡,極力掩飾也仍舊會流露出來。
曾經蘇涼以為的父慈子孝的諶家,關起門來,對諶赟是個地獄一般的存在,無盡的冷漠隱藏在養父母的皮肉之下,卻滲透了諶赟的骨髓。他曾經努力地想要當他們的好兒子,想要忽略和忘記那些不快,想要相信,感情比血緣重要,但都失敗了,因為他們并不想配合他,哪怕是虛情假意。
諶赟對世界的認知就是從利用和虛情假意開始的,他第一次感受到被真心相待,是藺屾給他的友情和兄弟情,毫無保留地關心和信任。
但當那日看到藺珊用驚恐的眼神看著他時,諶赟就知道,他必定會失去藺屾這個朋友,即便他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了他們全家人。為了不讓時運把藺珊滅口,諶赟擅自更改了司徒勰原本定下的動手時間,他知道,這不是無關緊要的。但,都沒有意義了。
被南宮霖挑明心思的那一刻,諶赟甚至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假面戴久了真的很累,終于不用再裝了。
既然目的是對付乾國,為何不控制利用顧泠?為何一定得是他……諶赟恨司徒勰,更嫉妒顧泠能在涼國皇室的陰謀之中置身事外。
“我要見外公。”諶赟對南宮霖說。
南宮霖微笑,“你外公年紀大了,不想摻和這些事,有什么事,跟我說就好。”
“師父不希望我跟外公碰面?是在害怕什么?”諶赟問。
南宮霖笑意轉淡,“如果你堅持的話,當然可以。提醒你,小心說話,你外公會因為司徒瀚遷怒你。”
諶赟斂眸,“多謝師父提醒。”
迦葉城。
顧泠和蘇涼坐在一起,同桌的還有年錦成和藺屾。
“如今怎么辦?一直防下去,什么時候是個頭?”藺屾仍有些恍惚,一夜之間,仿佛什么都變了。
年錦成皺眉,“諶赟的身份暴露之后,定然會回歸涼國皇室。”
蘇涼突然神色一變,“和親怎么樣了?”先前忙碌緊張,她忽略了這件事,在她和顧泠成親之后,邢冀的女兒就要出嫁和親涼國。若是按兩國原定的時間,此時秦國公府的世子已經把邢玉嫣送到涼國去了。
“忠信侯先前派人送來一封信。因為你們一出現就出事了,還沒拿給你。”年錦成說,“秦世子送邢小姐到玄北城后,因邢小姐生病,便都留下了。”
蘇涼一聽便說,“那時南邊已經開戰了,或許是義父料到是涼國在背后煽風點火,預見到接下來跟涼國無法再維持和平。”
哪怕邢冀不知道這次迦葉城的事情是司徒勰在搞鬼,也很清楚炎國跟乾國打起來之后,涼國也不會再安分。這種情況下,絕不能再把女兒嫁過去。有可能會出現邢玉嫣到了涼國,跟送嫁的秦玉珩一起被扣下,司徒瑤卻不會再和親乾國的情況。
年錦成點頭,“是的。忠信侯信中說越王世子也病了,留在玄北城休養。”
蘇涼面色舒展,“如此甚好。”不論如何,先把司徒勰的長孫控制住,有需要的話當人質,用不上放了,明面上也沒撕破臉。
“因為藺珊,炎國動手的時機提前了。”顧泠開口。
藺屾愣住,“什么意思?跟我小妹有什么關系?”
蘇涼卻瞬間會意,解釋道,“和親是早就定好的時間。既然炎國進犯迦葉城是司徒勰設計的,我懷疑他原本的計劃里面,炎國動手的時候,他的孫子已經把乾國的和親公主迎回了涼國。”
藺屾擰眉,“如此,涼國若要開戰,還有忠信侯的女兒作為人質,可以威脅乾國北部的主將!”
“沒錯。”蘇涼點頭,“但司徒勰畢竟離得那么遠,傳過來的消息本就有延遲,辦事的人既要聽他的,又不敢跟諶赟對著干,他對司徒勰而言或許是棋子,但對下面的人是主子。”
“你是說……”藺屾的臉色更難看了,“是因為小妹無意中聽到了諶赟跟人密談,為了封口和掩飾,他才決定提前動手,抓我全家當人質?”
“若非如此的話,他們完全可以再晚半個月動手,等司徒璟把義父的女兒帶到涼國之后。而不是如今這樣,邢玉嫣沒去成涼國,司徒勰的孫子還被扣下了。”蘇涼說。
既然是有預謀的行動,時機極為關鍵。
如今看來,炎國動手的時機不對。問題不可能出在主謀司徒勰那里,而事情的開始是藺珊,她撞見諶赟不可告人的秘密完全是個無人能預知的意外,卻連帶著隨后事件的發生,那就說明,是這個意外讓諶赟那幫人的計劃提前了。
很顯然,司徒勰只給了諶赟那幫人命令,而非告知他們全局計劃,或許覺得沒必要,只要他們按照命令行事即可。
而迦葉城的細作,的確做了司徒勰讓他們辦的事,卻擅自改變了動手的時間。
藺屾沉默片刻之后再次開口,“蘇小涼,你說,諶赟是不知道提前動手會有什么后果,還是他知道,卻仍舊那樣做了?”
蘇涼說實話,“他應該知道。”時間提前,本來可以只抓袁沛一個人質,卻抓了藺家所有人……這些增加難度,甚至可能會直接導致失敗的舉動,肯定不是司徒勰的意思,而是諶赟定的。
藺屾苦笑,“他在做內奸的過程中,保護了我全家的性命,用傷害我們的方式。”小情和大義,他分得很清楚。
“如果你不知道該怎么跟你小妹解釋的話,我可以去找她談談。”蘇涼說。她當時沒看出藺珊中毒,自然也不知道怎么解。且這種毒造成的傷害很可能是不可逆,無解的。
藺屾深深嘆氣,“不必。我會跟她講清楚的。”
“也好。”蘇涼點頭。
“接下來怎么辦?”年錦成神色無奈。原本以為顧泠和蘇涼回來之后他就能回家去了,誰知道事情突然變得更加復雜。
“等三日。”顧泠說。
蘇涼接話,“如果三日內沒有人來刺殺我們,就代表他們離開迦葉城了。”
諶赟既然先前放過藺家人,再出手,也不會選擇對藺家人下手,至少在還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不會。
傍晚時分,年錦成帶著兩個隨從,策馬出門,要到南城門去巡查。
先前跟他共事的諶赟是細作,很了解迦葉城的兵力和布防,為了穩妥起見,需要盡快調整。這兩天事情太多,他要趕緊理清思路,再跟蘇涼和顧泠討論。
行至半路,天色暗下來,不遠處的巷子里突然傳來一聲“救命”。
年錦成立刻策馬過去,就見幽暗的巷子里有兩道身影,其中一個正揮刀砍向倒在地上的人。
“住手!”年錦成說著翻身下馬就要沖過去。
隨從之一卻比年錦成更快上前阻止。
手持長刀的行兇者回頭,見年錦成站在巷口沒過去,便飛身而起沖了過來!
年錦成嘆了一口氣,后退兩步,躲到了另外一個隨從后面。
而地上原先喊救命的人一躍而起,拔刀殺向了前去救他的人。
約莫一刻鐘之后,巷子里恢復了平靜,一個隨從抱住了另外一個隨從,查看是否受傷,動作親密。
隨從之一開口,赫然是蘇涼的聲音,“小年,都說了你作為顧泠最好的朋友和我最好姐妹的丈夫,是現在最危險的。”
“都怪他太弱。”顧泠拉著蘇涼從巷子里走出來。
年錦成語氣幽幽,“好想讓天下人都知道,我跟顧泠早就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知道,你如今最好的朋友是我,但這并不會讓你的危險少一分。”蘇涼說著,踢了一腳地上被綁起來的人,“諶霄,你們師徒是打算抓年錦成去向司徒勰邀功么?”
自以為是設下陷阱想引誘年錦成進巷子,然后抓走他的時運和諶霄師徒,此刻都倒在地上。
時運是個專業細作,經驗豐富,武功中上,并不算頂尖。他最大的才能是騙人,玩弄心術。而時運的徒弟諶霄武功還不及他。
兩人想必是調查過,知道年錦成嫉惡如仇,且武功遠不如顧泠,設下一出苦肉計,師徒聯手,出其不意,成功的可能性相當大。
是這樣沒錯。但他們沒算到的是,顧泠和蘇涼知道身為乾國武將和顧泠好友的年錦成是除了蘇涼之外的“人質最優選”,是不可能讓他獨自出門的。安全起見,隨身保護。
諶赟身份敗露最直接的原因是昨夜諶霄找他商量先抓了年錦成做人質。如今“兄弟倆”分開了,諶霄仍舊不想放過年錦成。
南山城。
諶赟看著對面仿佛入定一般的老者,叫了一聲“外公”。
老者睜眼了,但沒完全睜開,依舊不減威懾,“你想如何?”
“我尚未見到妹妹,但聽師父說她身體狀況不好。”諶赟說。
老者聽諶赟提起南宮倩,眼睛才睜大了一點,冷哼道,“那又如何?”
“當今天下醫術最好的人,就是蘇涼。”諶赟眸光平靜,“外公何不再請她去為妹妹醫治?”
“你想對她如何?”老者冷眼看著諶赟。
諶赟搖頭,“我不想對她如何。只是想看看,沒了她,顧泠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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