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有韓來打頭陣,剩下的人也不敢吃,匡王本身性子急,見局勢變得有些僵硬,說話也燥了起來:“怎么?你們是覺得本王準備的不周到?”
眾人忙不迭的搖頭。
“還是這父皇賞賜的羊肉不好吃?”匡王又問。
施邵文在旁邊看著,眼底藏笑,太急了啊,匡王太急了。
他端坐在這里,將此刻的局勢看的一清二楚,韓來是川王的人,今日卻陪著匡王赴宴,無非是被那人搬來當槍頭用。
可惜,匡王還是太心急了,也不該如此,搬出圣人來壓迫,他若是個稍微聰明些的人,就該知道要把火引到韓來身上,那人不得不接。
還是太急于立功了啊。
施邵文連連搖頭。
李鶴鳴淡淡道:“殿下錯怪了,不是微臣不吃,而是微臣想起來遠在老家的親娘,想著她還從來沒嘗過如此美味,所以不敢自己吃。”
張榮書微微側頭,甚覺有趣,這一向魯莽的李鶴鳴還有這般狡猾推辭。
“是啊。”
他緩緩后仰道:“正如殿下所說,國庫吃緊,仍有百姓在受凍餒之苦,我們這些為官做宰的,哪里忍心肯吃呢。”
方才用來催款的話,竟成了他們的推辭,張榮書這么一說,周圍人也紛紛如法炮制這一說辭,一下子讓匡王無所適從了。
‘吸溜吸溜……’
尷尬中,只有韓來還在埋頭喝那羊肉羹。
匡王無奈道:“千年,你就沒什么想說的嗎?”
韓來抬起頭,臉上醉意濃云,說出來的話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思緒有些不控制了,脫口道:“無妨,我又不欠國庫的銀子,這羊肉羹如何吃不得。”
這話反倒堅定了其余人不去動那羊肉羹的決心。
匡王痛恨道:“千年你……”
‘砰!’
話沒說完,只聽重重一聲,韓來竟然撲倒在了食案上,惹得眾人探身,匡王也莫名其妙的,連忙讓旁邊的侍女查看。
那人推開韓來的手,瞧著那張紅透了的臉,無奈道:“回二殿下的話,韓郎君他……醉酒太過,已經睡著了。”
睡著了?!
匡王暗驚,起身過去親自查看后才相信,心頭更加焦灼,這人就是來蹭自己的醉天香的吧,喝成這樣,還怎么跟自己一起催債啊。
可惡,真是狡猾。
“來人,把韓郎君抬下去醒酒。”
匡王說罷,回身環顧一圈,冷哼一聲,震袖回到座位上,也不再那般和善:“既如此,諸位的意思,便是這國庫的帳,是都不打算還了是嗎?”
唐恒聞言一抖,方才說話的時候,他便已經坐立難安,此刻韓來又倒了,他按了按顫著的雙腿,咬牙低著頭。
“為人臣者,替君分憂。”匡王繼續道,“各位借了這些錢,便沒有不還的道理,我今日在這里也并非強橫,只是看著父皇焦心,又顧惜他不愿為難諸位的慈藹之心,特地來當了這個壞人,還請諸位可以給我這位皇儲個面子。”
皇儲?
施邵文幾乎開懷大笑,這匡王實在是愚蠢至極。
眼下圣人擇儲在即,催款這樣得罪朝中官僚的事,旁人躲還來不及,他卻上趕著接火炭不說,還特地強調皇儲之事,更把自己陷入人人記恨的境地。
匡王皺眉:“你笑什么?”
施邵文毫不匆促的說道:“二殿下不知,我們這在戶部借款不假,但是按照規定也是有歸還期限的,如今還在限日內,您這樣催繳,又是何意啊?”
匡王赫然愣住。
可下一秒,唐恒卻轟然起身,撲倒在院中,低低的說道:“二殿下說的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您放心,欠國庫的錢微臣一定盡數還清!絕對不欠一分!也絕對不讓殿下和陛下為難!”
說罷,唐恒連滾帶爬的到食案前,將那碗羊肉羹大口大口的吃光,因著太急連連嗆到,他眼淚橫流,鼻涕嗆出,也顧不得的混著吃了。
施邵文等人皺緊眉頭,這個唐恒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他此舉猶如開了大壩的閘門,一下子讓其余人變得被動起來。
“既然唐院首這么說了,那諸位的意思呢?”
匡王也略微欣喜了起來。
施邵文和張榮書沒開口,倒是后方有一人冷不丁的出言。
“微臣到了還款之期,自然會悉數不差的還了,就不勞二殿下操心了。”
原來是通議大夫葉文,這般失禮匡王的話一出,眾人側目而來,匡王更是抬頭凜眸,葉文倒是不覺,一口一口的喝著酒。
張榮書冷哼,這人仗著依附曹家的勢,在匡王面前如此放肆,他也呷了口醉天香,心頭卻道,真是找死。
匡王聲音垂冷,說道:“諸位,把羊肉羹喝了吧。”
他端起碗來,施邵文和張榮書也帶頭喝了,剩下的也就都喝了。
除了葉文。
匡王放下碗,看著那人,面無表情。
傍晚,將軍府的車轎到了匡王府前,有仆從走出來,為難道:“女史,您還是進來瞧瞧吧,郎君他……醉的實在是有些厲害。”
宋端微愣:“什么?”
大抵是半刻鐘后,宋端扶著醉的不省人事的韓來出門,和素問轎夫三人把他塞進了車廂里,回頭對那仆從道:“我們公子實在是失態了,還請小哥兒轉告二殿下一聲,改日我必定親自上門賠罪。”
仆從哈哈笑道:“女史嚴重了,我們王爺也喝多了,要不然一定會來親自相送的,您慢走就是了。”說完,揖禮回去了。
宋端回去車里,和素問把韓來扶起來,那人撲通的斜倒在宋端的腿上,她臉色一紅,抬頭對視著素問,有些不知所措。
素問嘴巴一鼓,憋住笑意,側過頭對外面喊道:“回府!”
馬車行駛,宋端低頭看著腿上那人,韓來臉上的酒意還是濃烈的很,連著耳根和脖子都燙的像是發燒,她伸手貼了貼,許是掌心太涼了,韓來皺緊眉頭,卻把臉不自覺的往上靠。
“醒酒湯已經備好了吧。”宋端有些別扭的問道。
素問的腦袋還擰著,聞言應了一聲。
“那就好。”
宋端說罷,瞧見韓來的嘴在動,好像在小聲說些什么。
她聽不清,俯身過去貼在韓來耳邊。
那人帶著酒氣的聲音輕拂而來:“端午,別離開我。”
宋端悄然瞪眸,堪堪怔住。№Ⅰ№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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