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頭我勸你向善

第010章 與君后會無期

看見修乙大師出來,尚琪臉上略顯滿意,誰知上了車,老和尚懶驢上磨屎尿多,又提要求,“阿彌陀佛,還請尚監往丹桂坊走一趟。”

尚琪側目,早就聽聞銅佛寺這老和尚,與丹桂坊的一眾風塵女子常有交情,這也太不成體統。

老和尚不知女官腹誹,仍端著一臉慈悲,“貧僧應承了陶然館主,今日要給他送齋供過去,不好言而無信。”

今日端陽節,南黎這邊風俗頗雜,按著舊俗,則是祭五毒、掛菖蒲,近兩三百年成了齊朝屬國,又新添不少皇都那邊流傳過來的應節之禮,入寺齋戒也在之一。

這倒真不好多說,尚琪沒奈何,只得又吩咐前面車夫轉去丹桂坊。

小圓兒是知道的,給丹桂坊眾女寫曲填詞,乃是老和尚算命之外的一門副業,多時一月能有百兩金的進項,自然,這也是丹桂坊如今生意紅火的原因。

但陶然館只出評書話本,一向是不做歌舞生意的,沒想到竟也與老和尚有生意往來。

師父今日自然沒有備什么齋供,難不成他還會寫話本?

“師父,你給陶然館主送什么?”

老和尚不出聲,她又追問:“話本么?”

老和尚指頭在水晶匣上敲兩下,是他倆的暗號,她很是大驚小怪:

“沒想到你還會寫話本!誒,近日陶然館唱了一個月的,只有《弘晟傳》,難不成竟是師父您老人家的大作?”

又敲兩下,小圓兒跪在蛋里,簡直要頂禮膜拜,沒想到那個狗血掉渣的故事,竟是師父寫的,忙求劇透:

“后來弘晟太子怎么樣了?有沒有娶那個妖女當太子妃?師父,你給我講講唄……”

這才記起她師父現在沒法回話,哦了一聲,殷殷叮嚀:“晚上回來,記得說給我聽啊。……沒想到,師父竟然還會講古,以后睡不著覺,再不用聽你拿木魚敲小調了。”

她喜滋滋的在蛋里打了個滾,沒看見師父的表情帶點哀戚。

陶然館后門,館主青舒親自開門,修乙遞上手中一只木匣,并未多言,合什一禮便轉身離開。

青舒關上門打開匣子,厚厚一沓手稿之下,是一枚木頭雕刻的小小狐貍,拿在手中時,眸中流露悲意。

修乙曾言:若有一日貧僧送木狐來,那便是大難將至,恐與君后會無期。

宣靈臺上,此刻哭聲震天。

南黎國主景屹端坐正中,面色鐵青看著下方以頭搶地的慶榮侯顏致遠,他后面還有兩人,分別是太常寺卿郭松,和禮部侍郎許政。

三個老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側席上,這三家的女眷更是死去活來,顏夫人已經哭暈過去。

一旁地上放著三副靈架,白布罩頂,其下形狀纖細,竟似女子尸身。

“陛下,臣的女兒死得凄慘,您可一定要為臣等做主哇……”

修乙剛到,正被尚琪引著悄悄入席,小圓兒在蛋里驚得差點躥出來,“怎么……,三個都死了?”

前些日子,宮中擇出三名太子妃人選,除了慶榮侯府的顏二小姐,另兩位正是郭、許兩家的千金。

昨夜她在顏府見到那詭譎的血色祭書,已猜到顏二小姐多半已遭不測,卻沒想到,另兩家的也死了。

景屹在上重重咳一聲,沉聲開口,“三位愛卿暫且節哀,此事朕已命大理寺即刻查辦,定會嚴懲真兇。今日這凈塵典立時就要開始,屆時塔使到來,此等亂象成何體統啊?”

顏致遠三人斂了些哭聲,卻仍跪地垂首,一聲不吭。

景屹眉頭緊鎖,冷冷瞟了眼一旁的相國謝安,就知道,這三人敢在此時此地,抬著尸體來鬧,定是這老匹夫暗中指使。

謝安好整以暇安坐一旁,手捻胡須神態安詳,分明沒把陛下的怒容放在眼里。

倒是一旁的謝貴妃曼聲開口,“陛下,今回來的仙長,按輩份算,長兄還得喚一聲族兄,有這份情誼在,想必會給擔待一二。”

景屹面色更冷,她這是在提醒自己,井木塔主,是她謝家的老祖。

修仙之境,靈動、筑道之上,便是玄響,天下有二十八座鎮妖塔,鎮塔之主,便是璇璣仙宗門下,僅有的二十八名玄響仙尊。

此二十八人,在大齊皇朝,乃至整個天下,已屬九霄云上,高不可攀。

謝家因有了這樣一位老祖,在齊都朝中為官者無數,來到這偏安一隅的南黎小國,自然就更是當之無愧的身居高位。

實際景家亦是大齊皇朝的名門望族,三百年前,被齊皇派至南疆立國,是為南黎。

此地過去是離火族的地盤,齊皇欽準景家稱帝,許諾離火族舊部王族,世代為后,意在安撫南疆百族。

然而,南黎皇室世代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皇位繼承人立長立賢,卻從不立嫡,這也是為防止離火族借此坐大。

如今的太子景琛,是個特例。

他雖說排行第五,但實際皇帝膝下單薄,只有兩個兒子,另一個,便是謝貴妃生的三皇子景玦。

至于其他的,據說都在幼年便已夭折。

原本十拿九穩的繼承權,沒落在三皇子景玦身上,貴妃和相國的失望與怨怒,便可想而知。

便在此時,隨著三聲鼓響,臺下有禮官高聲唱喏:“太子殿下到,三皇子殿下、楚辰王到。”

辰時一刻,凈塵大典的受禮者依時登臺,除了太子景琛這個主角,還有兩位忝為陪襯。

一個是景玦,另一位同為王室,乃是世襲親王的楚辰王景玉樓。

宣靈臺下,禮官唱喏后,本該按位上臺的三個人,因位序問題,有人欲挑起爭執。

“五弟,論年紀你是最小,怎可走在前面。”

景玦比太子大一歲,扯了扯一旁的楚辰王,“玉樓,你最年長,該你居中才是。”

他今日做這陪襯,心頭的不平已將溢滿,偏生連禮官也如此欺人太甚,即使拗不過禮法,也要胡攪蠻纏一番,先拉景玉樓來墊背。

這位王爺卻不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他幼年襲爵,年紀輕輕就已在大理寺就職,如今又添了王宮禁衛大統領的職權,可謂位高權重。

但他為人一向八面玲瓏,此時并不蹚這趟渾水,輕笑一聲負手而立,景玦這一扯,根本拽不動他。

景玦便自動把這當作他的謙讓,理也沒理太子,抬腳踏上正中金燦燦的臺階。

便在這時,一個身影快得讓人眼花,一陣風般飄至最前,太子一袖拂在身后,側頭露出個清雅恬淡的笑容,先于景玦,登上金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