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頭我勸你向善

第216章 龍頭倒懸

顧明澄回明月山莊找到溫瑩,問話直截了當:

“息岡山上有邪祟行事,師姐包庇的人,是柳希元吧?”

溫瑩的驚愕不似作偽,“你說柳希元是迴春祭主?怎么可能,柳家在東七宿名聲顯赫,怎敢公然做出此等通邪之事!”

“最后一具祭品就在息岡山,那么師姐為何不讓人上去?”

顧明澄冷冷一笑,打斷她傳達“按兵不動”的指示,“好,咱們先不說追查祭主的事,只說勘驗地脈。”

他把一張驗星盤出的圖紙拍在桌上,這星陣圖鎮妖塔使都是看得滾瓜爛熟的東西,溫瑩定睛望去,只一眼,面色大變。

顧明澄這趟勘查南疆主脈,這么短時間內自是查不完,但他心明眼亮,胸中早有丘壑,兩個月時間,先走了最南端的火眠沼,再回到臨陽這邊,勘查龍頭。

溫瑩此時所見正是主脈頭尾的星陣,一眼便看出異狀,帶了一絲茫然喃喃:“這是……龍頭倒懸么?”

靈脈依走勢及分布情況,被鎮妖塔分列為數十種星陣,其中亦有通過外力改造地勢,短在一兩百年間形成的變異星陣。

龍頭倒懸便屬其中之一,意在將整條靈脈首尾倒置,本是龍口為出,龍尾為入的走勢,便會顛倒過來。

一般在興建重地時用到,比如南七宿塔所在的方位,都是龍頭,才能保證充沛的靈氣供應。

臨陽作為南黎國都,自也享此殊榮,正是南疆主脈龍頭所在,可保國祚綿長,鎮守南疆之時勢所趨。

此時這幅星圖,若說首尾顛倒,卻又有些似是而非,顧明澄又拿出一幅,是大司典給他的百年前南疆星陣圖,兩相對比給溫瑩看,手指在上敲了敲:

“龍頭向東偏移三寸九分。”

溫瑩一張臉雪白,緩緩靠在椅背上,抬眼默默瞥了顧明澄一眼,被他攤在眼前的真相,驚得面無人色。

這張星陣圖所示,至少這一百年內,南疆主脈被人動過兩次手腳。

第一次明顯是“龍頭倒懸”,致使靈氣逆流,泄向南海。

然而之后又被人糾正復原,只是龍頭所指悄然偏移,這三寸九分是星圖標尺,實際所指的方位,正是井木塔。

第一次倒置,靈氣倒灌入南疆,顯然是百族亂邪受益,必是邪祟有心圖謀所為。

要命的是第二次,百年間,南七宿塔從未聽聞南疆主脈變異的消息,而借著這次異動,修復的靈脈將靈氣直接引到了井木塔。

這便只有可能是自己人動的手腳。

未經圣山許可,擅自挪移靈脈,且是主脈,這已經不是什么嚴加懲治的小過失,而是叛宗的大罪。

溫瑩順著這個思路,已經有點不敢往下猜,敢做這種駭人聽聞的事,又能得利最多,還要百年來不被人察覺,這等手段,恐怕只有塔主大人……

顧明澄目光巡逡在溫瑩變幻的臉色上,像是長在她肚里的蛔蟲,將她的恐懼完全看在眼里,忽而一笑:

“上官楚上官師姐,大概也有這份能耐。”

溫瑩被他這句匪夷所思的臆測,嚇得差點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翻手將桌上的星圖倒扣過去,眼神冰冷至極:

“顧明澄,你心里頭的猜忌再多,能翻出花來?這樣的事,豈是你我可以插手。你自己想死,別拉上我。”

這會兒已是恨透了他,從這張紙擺在她面前那一刻起,她就難脫干系,早已被他拉下水。

這件事,即使是安排任務給他的慕哲,也難以預料。

就算慕哲真知道主脈變異,也不可能想得到,顧明澄僅用了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有的放矢只抓重點,竟就查出這等驚天秘聞。

其實顧明澄自己也沒想到,當日聽了太子的話,只是稍作猜想,然而實踐出真理,事實竟與他所料不差。

至于到底誰是這只推動地脈的手,總歸是站在云端的那些人,他與之相比,不過是只螻蟻,無力撼天,也并不想跳出來指認誰。

他只在這件事里,專注自己要調查的,此刻意態輕松地擺了擺手:

“好,我不猜就是,師姐別急著發火。其實誰想調用這么大一筆靈氣,跟老顧這等黃門仙又有何干。”

溫瑩見這膽大妄為的狂徒意有收斂,緊繃的后背略微松緩下來,便見他又端肅了臉,說道:

“我想提醒師姐的是,龍頭倒懸致使靈氣南泄,匯入南海又有何用?反倒是灌入青夷山的靈氣劇增,師姐,你可想到了?”

溫瑩本就靈感敏銳,此時被顧明澄刻意一松一緊釋放的靈息所擾,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聽他這一問,脫口而出:

“萬枯山魔淵!”

顧明澄一拍大腿,“沒錯。”

溫瑩很快反應過來,沉吟道:“你是說,這才是迴春祭主真正所圖?”

這場邪祭鬧得聲勢浩大,萬人獻祭,肯定會驚動鎮妖塔的關注,然而若只為開啟妖皇遺寶,這么大的好處,幕后祭主有何能耐在鎮妖塔眼皮子底下獨吞?

這一直是她想不明白的,恐怕就連上層的諱莫如深,也與此有關。

大司典已經破譯顏府墻上的那篇祭文,然而所得的信息過于駭人聽聞,如今知道的人只有長老會,南宮真悄悄透露給顧明澄時,還叮囑他不要外傳。

此刻為了讓溫瑩妥協,不干涉今日抓捕花娘的行動,顧明澄思量再三,借著地脈變異這樁丑聞,一股腦全數抖擻出來。

“這邪祭本就不是什么迴春,而是天魔復生。”

他的聲音幽幽傳來:“圣人所判或許有誤,上古魔神并未消亡,南疆妖邪費盡心機,正是要天魔卷土重來。”

門外傳來“啪啪啪”的鼓掌聲,方怡踱步而入,笑盈盈指著顧明澄:

“阿溯,你拿話本上的故事,編排圣人是非,就不怕你師尊大人打你板子?”

溫瑩不知他今日也在山莊,更不知剛才的話,被他聽去多少,心下忐忑,起身一禮:“方師兄。”

顧明澄大咧咧坐在椅上,沖他一笑,“你過慮了,我師尊大人,恐怕都不知道還有我這么一號弟子。”

他這話表明自身態度,為之前猜忌井木塔高層,給自己找了臺階下。

玄武幼獸跟在方怡后面進來,溫聲說道:

“阿溯,圣人盡知天機,你們兩個都能想到的事情,圣人又怎會不知,上古魔神覆滅于魔淵已八百載,即使死灰復燃,于如今的圣山而言,也不足為懼。”

這番說辭顯得很官方,溫瑩和顧明澄站著聽完,按禮數齊聲應是。

方怡在旁“撲哧”一笑,“再說,天魔褫奪妖族源力,方有八百年來天下清平,妖邪恨她都來不及,怎會盼著天魔復生?”

他這話說得吊兒郎當,這樣的不合適宜,令得原本緊張的氣氛松弛下來,顧明澄咧嘴一笑:

“你這說得才是話本上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