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珍長舒口氣,“總算了了一樁心事。”
田螺精眼珠兒轉了轉,湊到陸珍跟前,小意奉承,“這也就是姑娘,換做旁人根本成不了事!”
木香睖了眼寧牟氏,冷著臉對田螺精道:“小田,你這話若是被有心人傳揚出去可不得了。雖然……你說是事實。但也會被不明真相的世人誤會我們姑娘恃才傲物、目空一切。”
田螺精順著木香的視線瞥了瞥寧牟氏,低低哦了聲。
寧牟氏被妖精望了一眼就有點鬧心口疼。強打著精神擠出一絲笑容,“珊姐兒走了,陸五姑娘是不是該去看看東哥兒了?”
陸珍面帶不悅淡淡回道:“更深夜半,我豈能與陌生男子共處一室?傳揚出去,漫說是我,就是我們陸氏族里的姑娘也沒法嫁人了。”
之前不是說好了的嗎?寧牟氏唰的變了臉色,剛要發難,就見陸珍從荷包里抽出一張符紙遞給木香,木香又將其放到邢氏手中。
邢氏雙手托著輕飄飄的符紙,有些無所適從。
陸珍沉聲道:“化了兌上一碗山泉水,灌下去等上一時三刻若是不醒就直接裝殮。若是醒了再連著七七四十九天都喝蔥白粥。”說罷,帶著木香和田螺精穿墻離去。
寧牟氏恨恨瞪了眼陸珍離開的方向,挑眉去看邢氏,沒好聲氣的催促道:“你還等什么?快給東哥兒化符水喝!”
翌日一早,祁豐年又來了。
張天漠一邊握著巾子擦去滿臉汗水一邊給自己倒茶,“祁大人有何見教?”
少年郎倒茶的動作嫻熟中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利落。
祁豐年彎唇笑笑,從袖袋里抽出折成四方的宣紙,雙手捧給張天漠,“這是下官連夜擬好的折子,煩請張小將軍呈給殿下過一過目。”
張天漠放下茶壺,撩起眼簾睖了睖祁豐年,“這點子小事,祁大人還辦不好?殿下千里迢迢到在瑞州是指點你來的?”
一句話噎的祁豐年喘不上氣。
張天漠說話跟用石頭砸人沒什么區別。祁豐年訕訕收回手,低聲嘟囔,“下官也是想把事情做的周全些。”
張天漠聞聽此言輕笑出聲,“祁大人糊涂啊。”
他不糊涂!
祁豐年唇角微墜,想要出言反駁又沒那個膽量。張天漠跟皇長孫殿下從小玩到大,兩人私交甚篤。他才不會為了逞一時之快而得罪張天漠。
“何謂周全?”張天漠端起茶盞咕咚咕咚喝了個底朝天,“陛下滿意就是周全。”
祁豐年醍醐灌頂一般,霎時間便通透了。
說的太對了。陛下滿意就是周全。祁豐年再看張天漠眼神中多了些意味不明。
難怪張天漠能跟皇長孫殿下玩的好。瞧瞧人家的心思多玲瓏。
張天漠見祁豐年似有所悟,索性端起架子,裝模作樣胡亂指點,“祁大人大可不必畏首畏尾。陛下意在湯昭。祁大人恰在此時呈上折子,不正正方便陛下行事嘛。”
祁豐年連連頷首,“張小將軍說的是。”
“而今高家正是多事之秋。”張天漠向前傾了傾身子,壓低聲音,“祁大人更得知道變通才是。”
深深看了眼祁豐年,坐直身子,“在下言盡于此,如何行事還得看祁大人領會多少。”
“下官當然是一心一意侍奉皇長孫殿下。”祁豐年露出自以為親和的笑容,“住客棧終歸有許多不便。況且品流復雜,怕是有損殿下安危。張小將軍不如勸一勸殿下住到衙門里。也讓下官略盡綿薄之力服侍殿下。”
張天漠瞪圓眼睛,“殿下住客棧是有深意的。這叫體察民情。去衙門住還怎么體察?祁大人這話以后提都不要提。”眼珠兒轉了轉,神秘兮兮的叮囑,“殿下會覺得你不懂事,知道嗎?”
不懂事?他當爹都當好幾年了。該懂的全都懂!祁豐年吞了吞口水,“知道,知道。下官不說就是了。”
“這就對嘍!”張天漠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連連點頭,“你不用擔心,有我在沒人敢對殿下不利。”
祁豐年知情識趣,又再奉承張天漠一番便起身告辭。
跑這一趟就是瞎耽誤功夫。事兒沒辦成,反被張天漠連敲打帶點撥。弄得自己像是初入官場的愣頭青。
祁豐年心里憋悶,坐車回到衙門將折子工工整整謄了一遍便命人快馬加鞭送入京城。想了想,提筆給高良行寫了封信,一來報個平安,二來也好讓高良行心里有數。
現而今高家跟湯昭已經算是對立的兩派了。高良行若還像從前那般對待湯昭只會給人平添笑料和談資。
祁豐年兩指捏著狼毫在筆洗里蕩了又蕩,墨汁在清水中散開,絲絲縷縷宛如觸手,恰似此刻凌亂的心湖。
轉投皇長孫也是不得已的選擇。他倒是想有情有義,有始有終。
可……時不我與。總不能為了湯昭搭上剛剛改換門庭的高家。
想到改換門庭,祁豐年心思活絡起來。
張天漠一表人才,又跟皇長孫殿下交情甚篤。他日太子登基,如無意外皇長孫就是儲君。倘若高家能跟張家攀上親……
那肯定是官運亨通啊。
祁豐年越想越覺得這是門好親。又提起筆在信上添了幾句。這才心滿意足的折好放進信封。
日上三竿,陸珍才頂著眼底青黑起床梳洗。
木香拿梳子給她通著頭發,絮絮的說:“祁大人又來了。張小將軍三兩句話就給打發走了。說起來,張小將軍還挺有本事的。能文能武,人長得也俊。”
木香小心翼翼觀察銅鏡中陸珍的神情。見她并沒有不耐煩,便大著膽子繼續說道:“張小將軍好像還沒定親……”
陸珍意興闌珊的嗯了聲,“等回京讓祖母幫他尋一戶知根知底的人家。翻過年把事兒辦了不用等到年底就抱上大胖小子了。”
“不對啊,姑娘!”木香認真糾正,“滿打滿算年底也生不出來。除非是七星子。”
陸珍聞言樂得見牙不見眼。
木香郁悶的繼續給她通頭發。
姑娘年紀不小了,但就是不開竅。
這樣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