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蓮生香金喜春頭搖得像撥浪鼓,“卸不了,卸不了。”他都一把年紀了,哪還能掄得動大錘大刀啊。不對,不對。就算掄得動也不能卸。血呼流啦的,弄身上多腥氣。“您別客氣。”張玟挑起下巴指了指清凈道人,“好歹算是個玩意兒。您權當解悶兒了唄。”他不悶!金喜春向后退一步,“您要是覺著悶,您拿他解解。”“我盤珠子就成。”張玟揚起手里的鬼骨手串,“人哪有珠子扛勁兒?”金喜春緩緩頷首。張神機使是個正兒八經的狠人。聽說他光是鬼骨手串就有三大箱。眼波橫掃,瞟向陸珍。陸五姑娘更狠,她給自家祖母的壽禮是鬼骨戒指。嘖嘖,這倆人湊到一塊,賊老道能有活路?先不慌著摻和,等等看陸五姑娘是什么意思。張玟和郭銘也將視線投向陸珍。陸珍皺了皺眉,嘆息道:“我這副身子骨弱的不行,光是聽你們說就覺著累。要不……還是給他用道符吧。用符省心又省事。”郭銘聽了這話躍躍欲試。陸五姑娘今天教會他不少東西。他真是來著了。等這邊事兒辦完,他得趕緊回去把陸五姑娘教的咒決記下來。得空也好教教老桑他們。金喜春眼睛一亮,“您帶的符真多。”陸珍掩唇輕輕咳嗽幾聲,“不帶不成。”頗為苦惱的顰了顰眉,“得在我走之前用完吶。要不……就白白浪費畫符的丹砂了。那玩意兒貴的很。”金喜春嘴唇翕動,有心接話但又實在接不上。臉上陪著笑,心里微微發苦。他在宮中行走多年,頭一回不知該如何應對才足夠得體。陸珍從荷包里拿出一道黃符遞給郭銘,“就用這道十方啃心符。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我的符硬。”話未說完,又是一陣輕聲咳嗽。金喜春連連搖頭,看陸五姑娘這樣,怕是捱不到過年了。嘖嘖,好人怎么就不長命呢?思量間,小黃門端著托盤走了進來。豬頭肉的香氣徐徐散開,陸珍立馬住了咳嗽,眼睛亮亮,挑眉問道:“肉來了?”胃口好的話應該還能多抻倆月。金喜春含笑道:“按您的吩咐,蔥白粥用的是章丘大蔥。豬頭肉也都是豬臉肉。”“您真是太周到了。”陸珍將符紙放在手邊,對張玟和郭銘道:“一起吃,一起吃。吃完了用符有勁兒。”張玟早就餓的不行,聽了這話趕緊把鬼骨手串揣好,做的板板正正等著喝粥吃肉。那邊廂,臨川侯張復匆匆到在正殿面見元和帝。“賢王居然留有子嗣。”元和帝顰起眉頭,語調和緩中帶著不屑,“還妄圖禍亂朝綱。”賢王不是早就死了嗎?他的子女在元和帝登基之后也都相繼離世。以元和帝斬草必除根的性子,怎會留下后患?張復目露不解看向元和帝,“陛下,此事……屬實?”“屬實!”元和帝沉聲道:“偏殿塌了的事,你聽說了吧?”“偏殿塌了?”張復語調驟然拔高,但他很快便察覺到自己失態,惶恐的低下頭,“臣……不知。”他也是今天早上才收到長春宮偏殿塌了的消息。而且他也收到郭銘、張玟還有陸五姑娘連夜被宣召入宮的消息。將這兩者聯系到一起,張復得出長春宮出大事的結論。但究竟什么事,他還沒想明白。元和帝提及賢王以及賢王子嗣,張復隱隱有種“原來如此”的恍然。果然是件大事。可……這跟陸五姑娘他們又有什么關系?張復一臉難以置信,“怎么……好好的就塌了?”“陸五在城外抓的那個清凈道人就是賢王的走狗。”元和帝非常生氣,以至于唇畔胡須難以抑制的抖動數次,定定心神,繼續說道:“鬼庭澗你聽說過吧?”張復點點頭,“聽說過。在上安縣,還有個鬼庭十五還是十八宮。”元和帝乜他一眼,糾正道:“鬼庭十三宮。”他多說了幾個。張復重復一遍,“哦,鬼庭十三宮。”甭管十三十五還是十八。橫豎跟賢王脫不開干系。“鬼庭十三宮鹿蜀宮宮主是賢王的兒子。”元和帝緊抿唇角,撩起眼簾定定注視著張復,“你帶些人馬將鬼庭十三宮踏平!”踏平?那是不可能的。張復面露難色,“陛下,此事須得從長計議。鬼庭十三宮里術士云集,普通兵丁怕是……”去了就跟送人頭沒什么兩樣。明知自己沒那個能力,還去送命。這不是傻嗎?元和帝眸光微黯,“你只是做做樣子。至于鬼庭十三宮那些余孽,就交給神機司料理。”做做樣子還成。張復松口氣。眼珠轉了轉,稍作思量又覺得不對勁。陛下巴巴兒宣他進宮應該還有別的事。興許跟涼州有關。元和帝見他似是若有所思,便直接點明,“你帶兵囤守瑞州,萬一涼州有變也好盡早應對。”張復做出一副豁然開朗的樣子,“陛下高瞻遠矚,老臣佩服,佩服。”元和帝心里熨帖,端茶抿了一口。說完正事,方才覺出腹中饑餓,抬頭去看金孝澤,“有什么吃的沒有?”金孝澤想了想,回道:“有蔥白粥,豬頭肉和涼拌枸杞芽。”元和帝一愣,小聲嘟囔,“怎么會有蔥白粥?”金孝澤猶疑片刻,又道:“陸五姑娘忙活整宿有點餓了,想吃蔥白粥和豬頭肉,所以就給她備了些。”元和帝點點頭,“那我也用一碗蔥白粥好了。”他也想吃。張復想說但又不敢。好在元和帝沒把他忘了,“兩碗吧,我們都吃點。”有肉吃!張復趕緊謝恩。……回到瞻奉宮,濃眉小黃門心生恍如隔世之感。收拾好東西,下晌就能去浣衣局當差了。雖說又苦又累,好歹保住條命。濃眉小黃門面帶喜色,腳步輕快向居處走去。遠遠就見圓臉小黃門蹲坐在墻角,肩膀不住抖動像是在哭。濃眉小黃門快走幾步,“小洪子,你哭什么?”圓臉小黃門揚起臉,循聲望來,驚喜的站起身,“小齊子,你沒死?”“呸呸!”小齊子朝地上直吐口水,“你能不能盼我點好?”走到小洪子面前,撩起衣袖給他抹把臉,“瞧你,哭的跟花臉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