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景四十八年四月初三,執筆于賀蘭西皋。
卿卿幼照
隊已行至邊境,吾與西皋駐軍辛姚將軍一見如故,昔日辛姚與父王并肩作戰之事吾一一詳聽,獲益良多,但邊境苦寒,整頓商路一事千頭萬緒,事情冗雜。一是路匪橫行,商人有生命之危,貨物有損失之險;二是護送商隊的燕軍素有怨言;三是愿走此路之燕商為數尚少,路途荒涼。
一路走來,旱災靡重,多數耕田聊有春苗,百姓之相,大多苦不堪言,民眾積怨俞深,偶有暴亂。與此同時,吾亦發覺許多不尋常之處,韓籌之野心盡顯無疑,吾會盡快收集證據。
天已轉暖,雖心疾一直未發作,但仍偶有胸悶之兆,隨身藥丸食用殆盡,望回信時附上藥品。
春日將盡,早晚仍有寒涼,切莫忘記添衣,盼復。
宋婼收到這封信時,京中早已波譎云詭。
她像往常一樣將像透露給長公主的情報抄寫給她,并表示送去的藥丸已動過手腳。隨后又給韓疆回了信,一封信足足寫了一個時辰。
此時距離雪鉤逃走那日已過了五天,自從雪鉤逃走那日,她便把魏煊找了來,交代了該交代的事,各種重要書冊也都鎖在了密室,她這樣是為防萬一,雪鉤一事,難免會被有心之人用來大作文章。
就連這樣的閨中之信,也是最后一次收了,她已交代府中信使,下次再回信直接秘密送給魏大人,以防下次信來之時她已被監禁,信件被有心之人利用。
果然如她所料,蚌國王子遇襲當天便失血昏厥,昏迷不醒,第二天的朝會上,韓一,不,是已被宗正查證身份的燕王親子,更名為韓圭,在宮中討得燕王整日夸贊的炙手新公子,就聯合長公主黨的朝臣進諫要抓住刺客,在消息傳至蚌王案上之前,將刺客交給蚌王懲處。
原本是個中規中矩的提議,但在廷尉令呈述蚌國侍衛口供時,令整個朝堂都為之一驚。
“刺客是一個江湖名號‘雪中雀’的姑娘,據查,‘雪中雀’所持雙劍,一把……”說到這,他咽了一下口水,“是燼邪,一把是御闕,此人應該和血藏子雪蓮客有淵源。”
殿上的年輕官吏還沒什么感覺,但凡是上了年紀的,聽到這兩個名字渾身都不禁一顫,就連座上的燕王眼中都瞬間一寒。
韓籌黨的官員便見縫插針,說眼下各地民眾暴亂,雪鉤的重現江湖一定是有所預謀,刺客逃入太子府可能也不是偶然。
燕王當場說要深查,沒有聽信讒言。
誰知在四月初六,宋婼剛回過信這天,便下令將太子府官署暫停,太子府署官停職查辦,太子府一眾人被軟禁,名義是,太子府勾結前朝遺犯刺殺他國王子,意圖不軌,如今要悉查太子府往來明細。
在余晃將軍和韓圭奉旨帶人包圍清剿太子府之前,一個自稱是韓圭手下的小仆提前來通了風,宋婼才得以提前將景月清越二人和一些重要文冊送出了府。
那些人雖說是來清剿,但搜剿的都是官署里的官牘和后院書房的文冊,珠寶陳設倒是沒動,畢竟如今還沒真的定罪。
“太子妃,得罪了。”不過十五歲的韓圭,跟在余晃身邊絲毫不怯場,果然是被韓越薇當作儲君培養的人。
就連府中婢女都被押去訊問了,一時間,太子府冷清了下來,宋婼抱著十五站在門前,言初陪伴在身旁,看著院中士兵來來往往,滿目蒼涼,她高昂著脖頸對韓圭微微點頭,似乎查剿的不是她的府邸。
徘徊在街頭的景月和清越目標明確,依照囑托,直奔長公主府,但她們并沒有直接上門,而是在附近觀察了幾天。
就這幾天,蚌國王上已經收到了消息,蚌國王子再三搶救依舊無力回天,命喪燕國,就算這樣,燕王還是執意和親,許是愧疚,許是安撫,許是震懾韓籌,他執意要把韓姣玉嫁去蚌國,韓籌多次進宮覲見,雖然燕王都接見了,但還是沒有改變主意,倒是給韓涓升職了,升為金吾衛寺丞。
但韓籌知道,這是明升實貶,韓涓被架空了。
“父親,對不起,那日,其實是我故意放走雪鉤的,因為……我覺得以當時的情況,我無法擊殺她,若是她落入獄中,對我們不利。”本來父子二人的計劃是將雪鉤原地誅殺,這樣既能將使用前朝遺犯的造反罪名給太子,又能封住雪鉤的嘴,以免事跡敗露。
韓籌看著手中報上來的密折,西邊幾處礦山已發現了幾個可疑之人,難不成是韓疆的人,不可能,他第一次去那邊,怎么可能發現?
忽然,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自心而起,難不成韓疆早就調查他了?不過這個念頭又被他自己否決了,不可能!韓疆的手眼怎么可能伸到西境。
他放下密折,抬眼看著兒子,訓斥道:“婦人之仁!不過我也預料到了,你對那女子有些不同。”
韓涓瞬間抬眼,反駁說道:“不是的!不是父親想的那樣,兒子只是可憐她,兒子會按照父親的心意繼續和呼延小姐來往,請父親放心。”
韓籌擺擺手,“我不在意這些,你只要能記住自己該做的就好,你姑姑如今也是老奸巨猾,這幾次我算看出來了,她的野心絕對不比太子小,整日在宮中陪著王兄,說是侍疾,實則獻媚。”
這種事情她干的不少,以前年少時就往王兄身邊塞美人,若不是王兄對女人不感興趣,恐怕王兄都要在她的操控下。
說完,韓疆便起身喬裝,暗中去了商顯府上,可惜被拒見了。
侍者傳的話是:“當日商公多次拜訪貴府,百般折腰,侯爺一身正氣,以茶辱客,商公自是不敢再侮尊耳清聽,還請侯爺早回。”
另一邊,景月清越決定去拜訪長公主時,卻是一路通暢,被步瓊悄悄從側門迎進了內院,直接見到了韓越薇。
“求長公主殿下救我們太子妃!”景月硬拉著一臉臭臉的清越跪在韓越薇面前。
韓越薇笑道:“這是做什么,太子妃只不過是被軟禁在府中,沒有大礙的。”
景月抬頭時,眼眶已經蓄滿了淚水:“長公主您不知道,其實,我們家殿下,一旦被查,遲早會被送進獄中的!”
清越驚訝地看著景月,猛地拉她的袖子,吼道:“你說什么呢?這能說嗎!”
步瓊壓低眉眼:“不可在長公主殿下面前失儀!”
景月有些膽怯地看著清越,隨后又如豁出去一般,再次俯身叩頭,“其實我們家殿下幫著太子殿下經手過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殿下送我出來之前,匆忙將一些文冊托于我,可是,可是書房還有遺漏,被人搜去了,殿下說,長公主是和我們站在一起的,長公主您一定會救我們殿下的!”
“求求您了!求求您,一旦被查出來,說不定殿下會成為太子的替死鬼的!”景月連連叩頭。
韓越薇的眼中濃郁的興趣幾乎要溢出來了,她盯著景月身后背的包袱,嘴角勾起了笑,瞥眼示意步瓊,步瓊立即領會,上前將景月和清越扶起。
韓越薇說道:“這是做什么呢?幫太子妃是自然的,不過,總要讓吾看看所謂見不得人的事是什么吧?不然東窗事發時,吾也不好提前做準備呀”
景月搖搖頭,攥住自己的包袱布,“不行,殿下說,要我以命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