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榛回到去的時候安宜欣正在曬書。
院子里的竹籬笆上都堆滿了,有大有小,有的老舊發黃,年頭久遠。
安宜欣拿著雞毛撣子給書本拂塵,看見兒子回來有些意外。
“不是還沒下班,你怎么回來了?”
四十出頭的安宜欣看著要比村里那些同齡婦人年輕很多,臉上除了有一些細紋,并沒有太多歲月的痕跡。
她眉眼精致,神情平和,光看表面就知道是一個有魄力,處事不驚的人。
陸家兒女不多,陸榛上面就只有一個姐姐,他姐姐是全鎮名人,恢復高考那一年從鎮上走出去的大學生,眼看馬上就要畢業了,明年就可以參加工作。
這個年代能將女兒培養成大學生,可見安宜欣并不是一般人。
在母親面前,陸榛從來都是恭敬的,除了在自己的感情問題上。
他說:“媽,我有點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安宜欣放下手里的書,“有什么事,你說。”
陸榛猶豫了一下,“就是上次,你不是說想將院子劈一些出來建兩個門面,剛好柳鶯他們也想重新弄位置,不如給他們用。”
放開私營已經這么久了,就算不做生意也會有點別的想法。
安宜欣沒有動過在外面拋頭露面招呼客人的那種念頭,可收一收租,這種事情還是可以的。
顧柳鶯想要自家的院子做生意。
安宜欣沉默地看了兒子兩眼,問他,“她專程找你說的?”
陸榛:“沒有,是我想的。”
這的確也是他想出來的,顧柳鶯沒有明提。
安宜欣:“既然不是她提的,那這事你以后也不要提了,不成。”
陸榛錯鍔,“媽,你不是也有這方面的打算,與其租給別人,還不如租給自家人,這不是很好么?”
安宜欣:“她還沒有跟你結婚,還不算自家人。再說了,租給她,你想算多少錢呢?”
自家人?
最不好算賬的就是自家人,陸家這位置鎮上頭一份,安宜欣還想著以后靠這個地兒存份養老錢。
租給顧家?
算了,有那樣一家子人天天在眼前晃悠,她接受不了。
是的,安宜欣根本看不上顧家二房,當初也不贊成兒子退親后又跟顧家女定親,只是陸榛過于堅持。
顧柳鶯要租,算多少錢,這件事情陸榛還真沒想過,他們不是就快要結婚了嘛。
“媽,有些東西不單單是錢的問題。”
在陸榛看來,這個院子就算劈出兩個門面,也收不了多少租,何必因為這點小事傷了自家人的和氣。
安宜欣聽見這話卻是一聲冷笑,她問:“你知道顧柳鶯租門面是干什么嗎?”
陸榛:“擴展生意。”
重新換地方,自然是擴展生意的。
安宜欣真想去點兒子的蠢腦袋,“你知道她是要擴展什么生意嗎?”
陸榛一愣,他知道母親這么說肯定是有原因的。
“媽,有什么事你直接說吧。”
安宜欣自然不會跟兒子打什么馬虎眼,只是見他太單純,忍不住諷兩句。
她說:“顧謹謠在市場口上賣米花你知道吧?”
陸榛點頭,這個他知道,市場門口那家米花糖好吃,鎮上都傳開了,他先前也想買點嘗嘗,看怎么個好吃法,見是顧謹謠在賣,就沒去。
沒想到她也開始做生意了,跟柳鶯學的吧!
安宜欣又說:“今天市場門口又多了一家賣米花糖的,你知道是誰弄的嗎?”
陸榛皺眉,隱隱已經猜到一些了。
安宜欣見兒子聽了進去,面露嫌棄地道:“跟自家人搶生意,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品又能好到哪里去。”
顧柳鶯那人,安宜欣早就看透了,心機深沉,表里不一,人還長得尖酸刻薄,論長相比顧謹謠差遠了,也不知道兒子看上了她哪一點,居然非這人不娶,愚蠢!
安宜欣點到為止,說完進屋里喝茶去了。
陸榛在院子里怔了怔,前些天柳鶯還找他幫忙弄了些糖。
當時他沒在意,難道就是為了做米花糖……
陸榛轉頭,又出門了。
自由市場門口。
二房三房的米花糖攤子還像小山一樣堆著,顧謹謠這邊已經開始收攤。
早上擔過來的近百斤東西賣得一點不剩,一塊錢一斤的芝麻糖也賣完了。
攤子收好,趙小鋼將東西搬去橋頭他一個朋友院子里寄放,顧謹謠就打算去供銷社買點東西。
這時,紀邵北剛好回來了,還帶著鎮辦公室的牛主任。
“帶你去個地方。”紀邵北對顧謹謠道。
男人滿臉的神秘,顧謹謠挑眉,帶著吳慧娟一起跟他去了。
鎮電影院離自由市場有五六分鐘的路程,一路上紀邵北都在跟牛主任說話,聊最近有什么新政策,聊田地下戶,人民生活有盼頭,也聊到私營生意,什么正式營業執照也開始下發之類。
聽前面兩人說話顧謹謠就有猜想了,只是她沒有想到店面的位置這么好。
當落了鎖的木門被打開,她的心情都忍不住澎湃。
牛主任說:“地方是好地方,就是舊了一些,你們好好收拾一下,刷刷墻,這里面也就不差了。”
顧謹謠趕緊點頭,當場就跟牛主任將協議簽了,兩年的合同,一個月五塊租金,還有優先租賃權。
這地兒,挨著電影院,又是鎮中心位置,一個月才五塊錢,簡直不要太劃算。
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對面是陸家院子,以后和陸榛抬頭不見低頭見。
顧謹謠的生意一步步走向正軌,吳慧娟也挺開心的,自由市場雖然不要錢,但不穩定,要提前去占位,而且下雨就做不成了,有個門面,不光趕集可以做,平時也能擺,當然好。
房子不大,外面一個小廳,里面兩個隔間。
顧謹謠進去看了下,里面兩個隔間,可以拿一個當廚房,一個放雜物再加張床,以后他們就不用那么幸苦早起了,可以在這里邊做邊賣。
吳慧娟也想到了,開心得不行,跑出去找趙小鋼,說是要讓他也過來看看。
屋子里瞬間剩下他們夫妻倆了,顧謹謠見男人背著手,微微抬頭像個老干部一樣也不知道在看啥,挨過去說:“謝謝你啊。”
“謝什么,你開心就好。”
紀邵北向外面瞄了一眼,見門是掩著的,快速伸手將她有些微涼的指尖握住,塞進自己的大衣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