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夫人神色懨懨,就問:“聽說,南方有人帶頭,扦插了一種從海外來的根塊,叫什么番、番……”
虞幼窈笑道:“是番薯。”
“對、對,就是番薯,聽說耐旱耐脊,隨便往地里扦插就能活,而且發藤快,葉、莖、根都能食用,這個時節無論種什么都晚了,只有番薯,就算不出果子,發藤多,葉也能吃,”說到這兒,她臉上就露了笑容:“似乎聽你提過這個。”
虞幼窈點頭:“我覺得這東西不挑土,產量也不錯,就試種了,沒想到試種成功了,莊上有經驗的老農說,這東西早種早收,晚種晚收,能種到六七月份,只不過端午節前后最好,晚了時候,就要減產的,早前我還做了番薯點心,拿給祖母嘗過了,祖母也說,這是好東西,管飽。”
這段時間,虞老夫人忘性大,近處的事,總是記不住,反倒對從前的事,歷歷在目,只要jing神一些,就拉著孫女兒的手,嘮叨個不停,仿佛要將一輩子的話說完似的。
叫虞幼窈一提,虞老夫人果然就想到了這一出:“軟、糯、香、甜的那種根塊,”她瞪了眼睛,笑得見牙不見眼:“是個好東西,晚種也沒關系,只要有收成,百姓們就有了活頭,好、好,好!”
這一激動,就又有些喘不上氣。
虞幼窈連忙幫著祖母順氣,
到了六七月,原先扦插的番藤,也發了藤,管事帶人掐了藤,發給百姓們種,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就這樣在浙江傳開了,端午節后扦插的番薯多,番藤也多,沒想到竟然在浙江廣泛種植開了。
當然,也不乏有葉寒淵從中推動。
過了一會兒,虞老夫人緩過神來,臉色卻變得灰敗:“令、令懷什么時候回來?”
“最遲九月就回來了。”虞幼窈心中酸澀,祖母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要問幾次表哥什么時候回來了。
虞老夫人倏然握住孫女兒的手,將孫女兒的手掐得青白一片,也沒察覺到:“你給令懷寫信,讓他、他馬上回來,不要耽擱,一定要、要馬上回來。”
虞幼窈眼眶一紅,險些當場崩潰。
昨兒祖母,也是這樣拉著她的手,讓她給表哥寫信,讓表哥回來,反反復復地交代。
她深吸了一口氣,啞著聲音安撫道:“好,祖母別擔心,我一會兒回去就給表哥寫信,讓表哥馬上回來。”
虞老夫人松了一手,還有些不放心:“現在就回去給令、令懷寫信,讓他回來。”
虞幼窈喉嚨一哽,只好點頭:“好,我馬上回去給祖母寫信,祖母別擔心,表哥很快就回來了。”
虞老夫人點點頭,終于放心的闔上了眼睛。
虞幼窈嚇了一跳,抖著手輕探到祖母的鼻息間。
這時,虞老夫人又突然睜開了眼睛:“我差點忘記了,我庫房里還有許多值錢的東西,一會兒讓柳嬤嬤理個單子,清點好了,送去你屋里。”
虞幼窈喉嚨干澀,強忍著淚意點頭。
事實上,這段時間祖母經常昏睡,睡醒了,就要找她,喋喋叨叨地交代許多事。
庫房里許多東西,早就搬到了窕玉院。
虞老夫人安心了,又睡了過去。
虞幼窈幫祖母掖好了被子,快步走出了房間,眼淚頓時潸然而下,她用帕子捂著嘴,無聲地流淚。
她知道,祖母的日子到了。
祖母早年喪夫,一個孀婦獨自拉扯了兩個兒子,還有一個庶女,虧狠了身子,后來聽說母親去世之后,祖母大病了一場之后,身體就徹底垮了。
無關病癥,只是時間到了。
這段時間,她已經住進了安壽堂,在安壽堂里侍疾,二嬸娘也每日過來,但呆不了多久,祖母就開始趕人了。
二嬸娘也不勉強。
祖母憐惜虞兼葭身子骨弱,不讓虞兼葭侍疾,虞兼葭也怕自己給家里添亂,也是每日過來陪一祖母。
虞清寧看過了祖母一回,虞幼窈就勒令不允她再進安壽堂。
整個虞府都籠罩在陰霾之中。
虞幼窈剛回到房里,只來得及喝一口熱水,夏桃就過來稟報:“小姐,靜心居里的楊大夫人,不好了。”
虞幼窈忡怔良久,半晌才問:“可有請大夫看過?”
夏桃點頭:“請了,這幾日,每日都請了大夫上門,大夫只說要吃人參養著些,讓家里做好準備。”
說白了,就是吃人參吊命,熬著日子,能熬幾日是幾日。
熬了三年,楊氏也終于要熬到頭了,虞幼窈很平靜:“去取一支百年人參過來,這段時間忙著照料祖母,許久沒去看過她了。”
夏桃連忙應是。
虞幼窈讓春曉準備了筆墨,給謝府寫了一封信,只交代了虞府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以及祖母的身體情況。
看似什么也沒寫,但謝府看到了這封信,就會明白她的心思。
不一會兒,夏桃取了人參,去而復返。
虞幼窈站起身,輕理了衣裳:“去靜心居。”
一路從安壽堂,到靜心居!
虞宗正權勢滔天,虞府也該是一片興盛景象,可祖母病重,楊氏病危,她卻有一種日薄西山的蕭條。
一切權名利地位,如露亦如電,不過夢幻泡影,轉瞬即失。
守門的婆子見大小姐過來了,連忙過來行禮:“大小姐好。”
虞幼窈點點頭:“我過來看看夫人。”
婆子連忙從腰間取了鑰匙,麻溜地開門。
靜心居還是老樣子,狹小的院子里種了些花草,聽說是虞兼葭親自種得。
說是多種些花草,對母親的病情有好處。
有沒有好處,虞幼窈并不清楚,不過虞兼葭因此在府里,倒是得了不少孝名,甚至還傳到了外頭。
虞幼窈進了屋里。
這時,李嬤嬤端著吁盆,從內室里匆匆出來,見大小姐過來了,連吁盆也顧不得倒,連忙先行禮:“大小姐好。”
一股酸臭的味道,一下沖進了鼻里頭,直沖得虞幼窈臉色一白,除些當場作嘔了,卻還是隱了下來。
夏桃皺了眉:“快將吁盆清理干凈,小姐這幾日在老夫人屋里侍疾,日夜也睡不安穩,身體有些不適,受不了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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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感冒一直不好,太難受了,家里又出了點事,沒時間,也沒jing力,讓大家白等了,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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