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來最瞧不起的就是妾扶正這等沒規矩的事。
可她心疼孫女兒半大一點,管著偌大的家,擔心孫女兒叫家里折騰上了勁,就納了江姨娘進府,打算等楊氏去了,就將江姨娘扶正。
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孫女兒。
她哪里不知道,令懷和窈窈太過親近,有些不合規矩,身為祖母,她應該拘著窈窈一些。
可是,父親靠不上,弟弟不能撐家,兩個妹妹也是包藏禍心,她的窈窈除了祖母,就只有表哥了。
可是祖母能陪她多久?
能護她多久呢?
就當是她這個做祖母的私心,只要周令懷肯護孫女兒幾分,一些事就睜只眼,閉只眼算了。
虞老夫人拉著孫女兒,又說了一些話,沒一會兒,就又睡過去了。
虞幼窈紅著眼眶出了祖母房里。
這時,夏桃跑進來了:“小姐,趙大回來稟報,說大老爺回來了,還從浙江尋了一個神醫,為老夫人診治。”
虞幼窈回房換了一身衣裳,就去了垂花門前。
虞兼葭也得了消息,后一步到了。
虞宗正是進了城之后,才派趙大先行一步回來稟報,不多一會,虞宗正就進了府,身邊還領了一位年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一起。
這人背著藥箱,應是趙大提過的神醫。
他穿了一身青灰色的道袍,頭上也扎了道髻,長得高瘦,又蓄了一把山羊須,瞧著有些仙風道骨。
只是長了個鷹勾鼻,給人以兇險或陰險之感,瞧著不是好相與的人。
因此,虞幼窈對這個所謂的神醫,感官并不太好,隱約總覺得這人有些面熟,一時又想不起來,什么時候見過。
虞幼窈連忙上前給虞宗正請安:“見過父親。”
虞兼葭緊跟在后面:“父親,辛苦了。”
虞宗正為朝廷辦了事,立了功,便是一路奔波,長途跋涉,也難掩意氣風發:“這段時間,家里可還好?”
虞幼窈柔順道:“旁的一切都好,只是祖母憂心父親的差事,整日吃睡不安,這段時間jing神不大好。”
虞宗正心里五味雜陳,連忙道:“這段時間,家里辛苦你里外操持,早前接到你的家書,得知老夫人病了,就遍訪了名醫,”說到這兒,他連忙看向了身邊的神醫,笑著介紹:“這是謝神醫,出自江湖藥王谷的神醫,醫術十分高明,有他在,老夫人的身體一定會好起來。”
謝神醫!!
噩夢之中,那些渾渾噩噩的片斷,頓時就清晰起來。
虞幼窈終于想到了,為什么第一眼看到謝神醫時,她就打心底里有一股排斥感,甚至還覺得他有些眼熟。
在噩夢里,他是大窈窈所有悲劇的源頭。
因為他說,大窈窈從小服用謝府的蠱藥,體質很適合做藥引,所以大窈窈,被關在小院里,用各種名貴藥草,劇毒的蛇蟲,變成了虞兼葭的藥引。
因為他說,用她的心臟做藥引,可以治愈虞兼葭的心疾,大窈窈被剜心而死。
那一瞬間,虞幼窈頭上一陣眩暈,胸口密密麻麻的刺痛,如萬蟻噬心,腦中緊繃的弦兒,“嗡”的一聲,崩斷了。
虞幼窈一陣天旋地轉,眼睛一黑……
“窈窈……”
“大姐姐……”
“小姐,來人啊,小姐暈倒了……”
虞幼窈并沒有昏迷太久,只是腦里頭渾渾噩噩,眼皮子像被什么粘住了一樣,怎么用力也睜不開。
謝神醫為虞幼窈把脈完了:“是勞累過度,憂思太甚,又乍然見到父親,情緒大起大落,才會猝然昏迷,好好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虞宗正終于松了一口氣。
夏桃忍不住哭道:“嗚嗚,自從老爺去了浙江之后,老夫人就病倒了,老夫人不許二夫人來大房侍疾,三小姐身子骨也虛,擔心把病氣過給了三小姐,家中里里外外,都是小姐在操持,小姐搬進了安壽堂里,每日都在老夫人跟前侍疾,幾個月下來,人都瘦了幾圈,老爺可算回來,小姐也能松一口氣……”
柳嬤嬤抹眼淚道:“老夫人病了之后,身邊就離不開大小姐,不論白天晚上,每回一醒了,就嚷著要見大小姐,每天都要折騰幾十回,老奴看了都心疼……”
這兩人一唱一合,生怕旁人不知道,這段時間,虞幼窈辛苦了一般。
虞兼葭瞧了一眼父親,也啞著聲音:“都是我不好,祖母病了,家里沒了長輩操持,我這個做妹妹的,身子骨也不爭氣,也不能幫著大姐姐分憂分勞……”
虞宗正瞧了躺在床榻上,蒼白著臉的大女兒。
他和大女兒相處不多,從前只覺得她隨了老夫人,是個深明大義,妥貼周全,又孝順體貼的人,對這個大女兒也很看重。
這會兒乍然一瞧,半大的姑娘,曲綣在薄薄的被單里,瘦小病弱,憔悴又蒼白,心中也難得生出了憐愛之情。
自從楊氏進了靜心居,大女兒幫著管家之后,家里糟心的事少了,他有朝堂上也安穩,三年內升遷了三次。
這一切,都有大女兒一份功勞。
思及至此,虞宗正就道:“我此次回京,從浙江帶了不少藥材、補品、香料等,一會兒讓文竹準備一份送過來,”說到這兒,他就交代了夏桃:“讓大小姐好好休息,家里一切都有我在,我先帶謝神醫去看看老夫人。”
夏桃連忙應下了。
虞宗正沒有耽擱,連忙帶著謝神醫去了老夫人屋里。
虞兼葭瞧了一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世的虞幼窈,唇兒輕輕一彎,要笑不笑的樣子,眼中透了一絲濕滑的情緒。
屋里徹底安靜下來。
虞幼窈深陷在渾渾噩噩的夢境之中,渾沌不知真假,更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知道過了多久,虞幼窈悠悠醒來。
守在床榻邊上的春曉,頓時激動不已:“小姐,您醒了。”
聽到了動靜,外面的冬梅、夏桃、秋杏還有柳兒,也都紛紛進了屋。
春曉連忙扶起小姐,靠在迎枕上。
冬梅倒了一杯溫水過來,小心翼翼地喂小姐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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