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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令飛入五月中旬,天兒一下炎熱起來。
吏部府衙內,江有汜心驚肉跳的將南來的圣意匆匆瀏覽一遍,一抬頭,窗外烏壓壓擠了一堆人,登時心跳如鼓。
一個月來,此般驚嚇他已經歷經數次,迄今仍未適應。
戶部侍郎堆著一臉的笑,意有所指的道:“天兒這樣熱,上峰大人竟還未用冰,快去把本官的冰盆端來,給咱上峰大人解解暑。”
江有汜連聲拒絕。
按照規定,現在還不到用冰的時候,吏部侍郎體胖怕熱,十多天前便開始自掏腰包買冰解暑。
接著,江有汜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書信卷巴卷巴塞袖籠里。
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他面紅耳赤,鼻尖兒都是汗。誰知做著做著臉皮就厚了,厚著厚著也就習慣了。任誰拐彎抹角打探與書信的來歷,一概閉口不言。
然,書信的內容,還是要與大伙兒分享的。
“陛下有旨,革去荊州江夏郡守、南陽郡守,揚州鐘離郡守之職,分別由水部都水監員外郎詹錦……等接任。爾等快快準備文書、加印,和之前一樣,速速發往江南各郡。”
吏部眾人:“……”
陛下瘋了吧!
閉一回關,江南官員被換了一半,她想做什么?
吏部侍郎憤然道:“此等大事,難道不該開朝之后由我等仔細商議之后再做定奪?如今陛下竟然直接略過我等,堂堂吏部竟然成了執行的機構,我等只是負責執筆的文吏,呵!”
江有汜耐心的等他發牢騷,畢竟發完該干嘛還得干嘛。
誰知以往和稀泥就能糊弄過去的吏部眾人,這回怎么也不樂意了,非揪著江有汜問個清楚,這一個月以來,陛下到底怎么回事兒,她究竟有沒有閉關。
江有汜終于體會到湯崇儉當日被團團包圍的心情。
鼻子一酸突然想哭,誰知他眼淚還沒落下來,吏部侍郎以及眾同僚先哭了。
還是抱團兒哭。
江有汜:“……”
吏部侍郎學著江有汜曾經的樣子,鼻涕一把淚一把的道:“我等與您共事多年,一個部的,您不信別人就罷了,連我等也不信嗎?您這樣做事,以后我等還怎么與您共進退!”
江有汜萬分無奈,忽聽門外小吏道:“宮里來人了,諸位大人快出來接旨。”
江有汜大喜望外,吏部侍郎也不哭了,眾人紛紛跑到門外接旨。
是一道口諭:“陛下有令,明日開朝!”
內侍宣完,轉身就走。
徹徹底底松口氣的江有汜突然腿一軟,坐在地上。
蒼天在上,他終于熬出頭了。
次日早朝,大臣們一個比一個起的早,有的在雞剛叫頭遍就起身梳洗。
天剛蒙蒙亮,已經有馬車抵達朱雀門。一輛,兩輛,三輛……不多時,已有十多輛馬車于官道兩側一字排開。
大伙兒喜氣洋洋的下了馬車,互相打招呼,其間氛圍比過年時還要喜慶。
“出關了。”有人道。
“是啊是啊,出關了,呵呵。”大伙兒樂。
突然有人朝朱雀神像處一指,“哎哎,你們瞧,那可是殷……行走?”
他猶豫好一會兒才想起陛下給殷不離封了什么官兒。
“可不是她!”眾人都道:“她怎么又來了……不對,她不是隨班將軍一起下江南賑災去了?呀,這么說,江南災事已結束?”
“嘖嘖,一個女子,偏要往男人堆里扎,也不知殷御史怎么想的。”
正說著,突然有人重重咳嗽兩聲,大伙兒抬頭一瞧,殷其雷到了。
可真巧,背后嚼舌根被逮個正著。
眾人訕訕笑著與殷其雷問好,又半認真半試探的探聽江南之事,殷其雷揚聲道:“本官又沒去江南,豈知江南之事?前面不站著殷行走么,想知道,問她去。”
殷其雷話里話外,透著遮也遮不住的自豪。
眾人連忙轉了話題,紛紛夸贊他養了個好閨女。
“諸位羨慕呀?”秦食馬來了,“趕緊讓家里的千金跟著學呀。”
有人連說“不敢不敢”,還有張口貶低自家閨女無能的,秦食馬頗遺憾道:“如此,諸位便只能羨慕了。”
話畢,他向殷其雷微微躬身行了一禮,大步朝殷不離走去。
殷不離很想把秦食馬踹回去。當著她爹與眾位大臣的面兒,她真不想和他說什么。
她一個人不怕被觀望,打探,議論。
兩個人的時候,她非常不愿,甚至害怕。
所以,當秦食馬走到她面前,“不離”二字尚未叫出口,殷不離突然向他躬身行禮道:“秦小公爺!”
直身后,目視前方,再不看他。
秦食馬:“……”
怎么了這是?
又不認識了。
秦食馬站了一會兒,發覺殷不離真的不打算理他,訕訕笑了兩聲,退到一邊兒。
不經意間一掃,發現他爹正在不遠處狠狠的瞪著他,秦食馬當即老實,不再動彈。
當此時,六部大小九卿基本已經到齊,卻還沒到開門的時辰。
直至江有汜悠哉悠哉的下了馬車,朱雀大門終于大開。
眾臣忙成群結隊走了進去。
“不離,我先進去了。”
秦食馬從殷不離身邊經過時,小聲道。
殷不離見無人再看她,飛速給了秦食馬一個笑臉,眨眼又恢復原狀。
秦食馬走兩步又回來,“你在江南立下大功,陛下一定會厚賞于你。我真替你高興。”
殷不離又笑,發自內心的笑。
“咳咳!秦小公爺,再不走早朝要遲了。”殷其雷說這話時腳步未停,甚至都沒瞥自己女兒一眼。
殷不離立刻收了笑意,不再與秦食馬互動。
這時,秦國公不知從哪躥出來,直接照著秦食馬的屁股踹了一腳。
“臭小子,回家再給你算總賬。”
說完,秦國公頭也不回的走了。
秦食馬便捂著屁股不遠不近的跟上。
“呵呵,呵呵。”江有汜從殷不離身邊經過時,輕笑兩聲,似乎意味深長。
殷不離恭敬有加的向他行了個拱手禮。
本以為江有汜是最后一個,哪知他后面還有一個。
班茁葭定了定神兒道:“朝堂之上,但凡我能開的了口,一定相幫。”
“多謝!”殷不離再次拱手。
班茁葭進去不久,朱雀門便關了,望著那越來越窄的門縫兒,殷不離想,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站在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