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打了開來,凌汐池嚇了一跳,朝門口一看,只見楓雨端著蜜餞走了進來,凌汐池看了一眼那碗還沒喝的藥,鼓足勇氣一口喝了,這才想起剛才蕭藏楓說的話,他說那天晚上是葉孤野將她救回來的,她昏迷了這么多天,想來葉孤野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這里,她忙問道楓雨:“你認識葉孤野么?”
楓雨眨了眨眼睛,一臉機靈伶俐的回道:“姑娘問的,可是你的哥哥。”
凌汐池呆了一呆,回道:“對啊,你可知他住在哪里?現在可還安好?”
楓雨不緊不慢的回道:“公子吩咐過了,若是姑娘醒來要去看望哥哥,便讓我帶姑娘去就是了。”
凌汐池道:“行,你先帶我去廚房好嗎?”
當凌汐池端著熱氣騰騰的湯走到一個院落的門口時,便看見葉孤野拿了一方白布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聚jing會神的在擦劍,他擦得很慢,很仔細,望著劍的目光也十分溫柔,好似手中劍便是他的親人朋友。
或許這些年來,除了石伯,便是他身邊的劍與他相依為命的。
發覺到有人來,葉孤野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埋下頭繼續擦他的劍。
好在凌汐池已經適應了他這冷漠的性子,于是也不甚在意,徑直走到他面前,將湯放在石凳上,盛了一碗遞給他:“我可是專程來看你的,葉大哥,這是我孝敬你的。”
葉孤野的手抖了一抖,可他仍舊什么也沒說,只是頭也不抬的問:“那是什么?”
凌汐池揚起了臉:“這個啊,這個說出來可就厲害了,這可是我親手煲的湯,我可是難得才有興趣煲湯的,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你嘗嘗吧。”
葉孤野放下手中的劍,終于抬頭看著她:“你煮的。”
她忙不迭地的點了點頭。
葉孤野這才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湯,凌汐池蹲在他面前,杵著下巴看著他,忍不住問:“怎么樣,味道還好吧,你的傷,好些了嗎?”
“嗯,哼!”
嗯就嗯嘛,干嘛還要加一個哼,凌汐池撇撇嘴,又接著道:“謝謝你啊,那天晚上肯放我們走,還有,幸好你收招得及時,不然我就害了你的性命了,你會怪我嗎?我明知我們倆中了同心蠱,卻還那么的不懂事,險些害你陪我喪命,最后還得你來救我。”
葉孤野手一頓,低聲道:“我……我怎會怪你,普天之下能與蘭因石產生感應的只有小影,既然蘭因石能與你產生感應,我便認為你是小影,或許你什么都不記得了,但在我心中,你已經是我的妹妹,身為兄長,這是我的責任。”
葉孤野的聲音很沉重,里面包含的是骨肉至親的感情。
像葉孤野這樣已經習慣了孤獨和冷漠的人一旦有了感情,那必然會比其他普通人更為的強烈和偏執,可凌汐池心中明白,她或許并不是他的妹妹,他這樣自欺欺人,她實在于是不忍,于是她抬頭看著他,心中的話脫口而出:“其實我……葉……大哥,你有沒有想過,我與蘭因石能產生感應純屬偶然,你其實沒有必要……我……不想……”
人人都將她當作葉孤影,可她只想做凌汐池。
葉孤野抬頭看著她:“第一次見著你,我就覺得你很像小影,你不記得沒有關系,我已找到了你,就夠了,以后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我已找到你,就夠了!”這句話像是給了她迎頭一擊,那沒說出口的話已再也說不出來。
凌汐池只得笑了笑,往葉孤野的碗里再盛了一些湯,道:“那你可得多喝一點,快點把身體養好,我保證,我以后會好好保護自己,再也不讓你受傷了。”
葉孤野狐疑的看著她:“蕭藏楓沒告訴你,我們的同心蠱已經解了?”
凌汐池一陣訝然,他們的同心蠱解了?就這么輕而易舉的解了?
“小影!”頭頂忽然傳來了葉孤野的聲音,凌汐池全身一顫,心知他是在叫她,連忙抬頭看著葉孤野。
葉孤野看了她很久很久,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道:“你很喜歡月弄寒是嗎?”
凌汐池正盛了一碗湯陪著葉孤野喝,此時葉孤野驟然說出這句話,驚得她一口湯直接噴了出來,不解的看著葉孤野道:“你為什么會這么說?”
葉孤野道:“他為你闖了王宮,為你……而你,已經有兩次為了他擋在我的劍前。”
如果這都不算喜歡,那怎樣才算是呢?
凌汐池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月弄寒的,只是那種喜歡并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更多的來說,是對一個人的欣賞以及感激,她道:“我只當他是朋友,哥哥,如果有一天有人拿劍指著你,我也會如此的。”
葉孤野的目光柔和了下來,道:“若是想離開藏楓山莊了,告訴我一聲。”
凌汐池愣愣的看著他,原來葉孤野已經看出來了她并不想呆在這里,并且還想帶著她離開。
原本她來此一則是探望他,二則是想問問葉孤野知不知道陰河谷在哪里,可此番境況下,那些話堵在心頭怎么也問不出來,他認定了自己是他妹妹,如果她去陰河谷救月弄寒,葉孤野勢必會跟著她一起去,葉孤野屢次因為她受傷,她又怎么忍心葉孤野陪她去冒險,無論他們倆之間是否真的有血緣關系,但是保護過她的人,她同樣也會用力去保護。
凌汐池朝他笑了笑,道:“你在想什么啦,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把傷養好,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葉孤野的表情動了動,像是想說什么,可是他終究什么都沒說,只是看著她的目光又柔和了一些。
這樣的目光,讓她有些動容,那是一種帶著保護的目光,那種目光,竟讓人真的有了一種親人般的感覺。
“哥哥,蕭藏楓到底讓你替他做什么?萬一寒戰天真的發現了你,你該怎么辦?”
葉孤野將劍送回劍柄,道:“小影,這不是你該問的,你只要好好的活著就好了。我……我以前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在血域魔潭失蹤,以后,這樣的事再不會發生了。”
凌汐池實在想不通,為何無啟族滅族之后,他們會被帶去血域魔潭,在她來到這個世界后得知的信息里,只有龍魂是與血域魔潭有關系的,為何無啟族又會被牽扯其中呢?
她想了想,決定多套出一點話出來,于是便接著問;“哥哥,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我們為什么會去血域魔潭呢?無啟族真的如天樞樓的卷宗說的那般,是因為騷擾明淵城的百姓,作亂一方而被瀧日國出兵平反的嗎?可我不相信,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為了什么?”
葉孤野的目光一冷,恰似刀鋒般鋒利敏銳,一股殺氣噴然而出,凌汐池看著他那因為緊握著劍而青筋暴起的手背,想來那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氣氛霎時變得緊張冷厲,好一會兒,葉孤野似乎才想起她還在身旁,斂起周身的氣勢,望向她的目光又柔和了起來,道:“那不重要了,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以后有我保護你就夠了。”
越不愿意提及的事越沉重,凌汐池也不想現在去戳人的傷疤,只得乖乖的閉嘴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時間再問。
又陪了葉孤野好一會兒,只是他的話本來就少,對于過去的事只字不提,所以他們呆在一起也只是他練劍,凌汐池看他練劍罷了。
直到傍晚時分,在楓雨的提醒下,她才想起自己該回去吃藥,于是只得辭了葉孤野,往青楓齋的方向往回走,剛走到一處石亭,便看到了趴在里面愁眉不展的妖兒。
凌汐池愣了愣,好幾天沒有看見這個小妮子,怎么變成了這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想到這里,她連忙走上前去,伸手拍了她一下:“妖兒,在想什么?”
妖兒只是懶洋洋的看了她一眼,隨即又蹙起了眉頭。
凌汐池心里一陣犯疑,忍不住問:“妖兒,你怎么了,不高興嗎。”
妖兒搖了搖頭,咬著唇抬起手指掰了掰,像是在數什么數得極為的仔細:“還有五天便是爹爹的生辰了,每年爹爹生辰的時候,爹爹都會把自己鎖在屋子里,幾天都不出來,每次一出來都會大發雷霆,我好怕……”
原來蕭藏楓的生辰快要到了,可是過生辰不是應該是一件很高興的事嗎?為什么蕭藏楓會反其道而行。
轉念一想,蕭藏楓做事讓人捉摸不透,怎可用常人的行為標準去衡量他。
不過妖兒蔫蔫的樣子看起來真是可憐巴巴的,凌汐池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安慰她道:“別怕,他是你爹爹,又不是老虎,大不了那幾天你不見他不就是了。”
妖兒明顯不贊同她的話,一臉心有余悸:“他又不是真的是我爹爹,你不知道,他那幾天有多可怕……”
說罷,她湊近了凌汐池的耳邊悄聲道:“會吃人的那種,他要是躲房間里還好說,若是他出來了,誰見誰倒霉。”
說到這里,妖兒還很應景的打了幾個冷顫,看來童年陰影著實深刻。
凌汐池不以為意道:“那你也躲房間不出去不就是了。”
妖兒繼續撐著下巴,道:“汐池姐姐你不懂。”
凌汐池當然不懂,她也不想懂。
這時,妖兒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驟然扭頭看著她,一臉興奮道:“汐池姐姐,要不你給爹爹過個生辰吧,他肯定會高興的。”
小孩子的內心很簡單,她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如果犧牲一個汐池姐姐,讓大家都能安安穩穩過幾天的話,何樂而不為呢。
凌汐池怔了怔,斷然拒絕:“那怎么行,你是他義女,他尚且對你如此,我要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惹他,他還不得一掌斃了我。”
妖兒笑了起來,眼睛中閃著寓意不明的光,看著凌汐池道:“不會的,爹爹不會生汐池姐姐的氣的,我都看見爹爹將你抱回房間三次了,你是不是很快會給我生個弟弟或者妹妹呀。”
凌汐池目瞪口呆,她可沒想到這古代的小孩會這么早熟,至少在她八歲的時候,她不會覺得一個人把另一個人抱回房間就會生出小孩出來,于是她連忙撈起袖子,露出自己身上的傷,用盡各種辦法向眼前的小姑娘證明自己只是受了傷才會被蕭藏楓抱回房間的,除此之外,別無其他,況且她現在也才十六歲,按照家鄉的話來講,她還是個未成年,怎么可能會生小孩呢。
小姑娘一聽,像泄了氣的皮球,一張小臉瞬間又垮了下來。
凌汐池嘆了一口氣,想到自己剛才惹得蕭藏楓生氣的樣子,心中也覺得,要不趁這個機會好好討好一下他,既然事態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人在屋檐下,怎么也得看主人的臉色辦事,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好在溜須拍馬這事不怎么需要天賦,揀別人喜歡的事兒去做就好了。
在藏楓山莊思忖了良久,凌汐池看向在她身邊跟著寸步不離的楓雨,問道:“我想出莊一趟可以嗎?”
楓雨似乎沒想到她會有此要求,只得回道:“此事還得請示莊主。”
凌汐池微微笑看著楓雨,道:“那你快去請示吧,我等著你。”
請示的結果自不必說,蕭藏楓并未阻止她出莊,并讓楓雨帶來了喬裝易容的藥物,但是只有一點要求,那就是必須得葉孤野和她一起。
凌汐池在心中冷笑,這蕭藏楓果然自負,他是怎么算準了她不會帶著葉孤野跑路的。
思量再三,她終于躊躇的向葉孤野開了口:“哥哥,我想出莊,你能陪我去嗎?”
“去干嘛?”葉孤野冷聲問她,凌汐池想也沒想的就張口回答:“逛街。”
葉孤野的眉頭蹙了起來,沒等他拒絕,凌汐池一把抓過他的手,直接拉了他就跑,哼,反正他現在擔了大哥的虛名,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