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繞凌風臺

第一百二十九章:原形畢露

果然,靈歌伸手將她推開,就要動手。

凌汐池連忙又上前拉住了她,帶著央求的語氣:“靈歌大姐,你快別鬧了,等你傷好了再說好嗎,至于這個比武,我替我哥哥答應你了,我保證你們之間一定會有一個公平、公正、公開的比試,到時候誰也賴不掉。”

說罷,還使勁的沖葉孤野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別再亂說話了。

葉孤野無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開口正想說什么,這時,一個小丫頭走了過來,將一封請柬呈向了凌汐池,畢恭畢敬道:“姑娘,這里有一封您的請柬。”

凌汐池愣了愣,望向那封請柬,疑惑道:“給我的?”

心中卻有些想不明白,這個關頭上,何人會給她下請柬。

那小丫頭點了點頭,道:“送請柬的人特意強調了是給姑娘的,莊主看了之后吩咐奴婢給您送來的。”

凌汐池疑惑的伸手將那請柬接了過來,打開一看,里面只有一個地址和一個四葉草的印記。

一看到那四葉草的印記,她的臉色變了又變,請柬上的四葉草印記太過特殊,并不同于一般的四葉草,她一眼便能看出來,那是媽媽送給她的手鏈上的四葉草蘸了墨印上去的。

她立即明白這封請柬是誰送來的了,在王宮的時候,她便時常看著那條手鏈發呆,有心之人一眼便能看出那條手鏈對她的重要性,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的手鏈原來不是丟了,而是被寒驀憂給拿走了。

凌汐池合上了請柬,望著那小丫頭問道:“你們莊主怎么說?”

那小丫頭道:“莊主說了,姑娘想去做什么便去就是了,只是身邊得帶著人。”

說完過后,那小丫頭便退下了。

看來蕭藏楓并未阻止她出莊,凌汐池心中明白,經歷過陰河谷的那場屠殺,短時間內應該沒有人敢再來找她的麻煩,她抬頭看了一眼藍藍的天,又看了看面前的兩人,笑道:“今天天氣那么好,你們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呀。”

靈歌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要去哪里?”

凌汐池笑道:“自然是要去見一見那個想見我的人。”

天氣晴好,萬里無云,只是竹葉瀟瀟,猶帶深秋的蕭索氣息。

望著竹林里的兩座小竹屋,凌汐池握緊了拳頭,正待登門,便見冰冽和寒驀憂從其中一個小房子里走了出去,見他們不時的低頭耳語,就像一幅美輪美奐的畫面,任誰也插不進去。

凌汐池胸口一悶,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兩步,腳下一個踉蹌,一雙有力的手臂適時的扶住了她。

伸手扶住她的是葉孤野,靈歌冷哼了一聲,道:“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里,你可以過去了。”

葉孤野道:“需要我陪你過去嗎?”

凌汐池搖了搖頭:“你還在烈陽城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自己過去就好了,有什么事我再叫你們。”

說罷,她猛吸了兩口氣,從竹林走了出去,冰冽立即警覺,猛然回頭,見到是她后,他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惆悵和悲哀,望著她的眼神實在比以前深得太多太多,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汐池,你來了?我以為,你不會來見我們了。”

凌汐池沒有回他的話,抬眸望向了寒驀憂,寒驀憂幾乎是下意識的抓緊了冰冽的袖子,眼神楚楚可憐,這番模樣,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是專程來欺負人的。

凌汐池冷笑了一聲,道:“你們都約我了,我怎么會不來呢。”

卻聽寒驀憂的聲音弱弱的響起:“汐池姑娘,你還在因為那晚的事情生氣嗎?我知道我對不住你,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諒我,可是我真的是逼不得已的,她們用阿冽哥哥的性命要挾我,我不能不那么做,我和阿冽哥哥今日約你來此,就是想當面向你致歉。”

凌汐池直直的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很誠摯,很清澈,若不是知道她干了些什么,她絕不可能將她和冥界的曼陀羅或者陰河谷的谷主任何一個身份聯系在一起,不得不承認,寒驀憂確實是個天生的偽裝者。

只是事已至此,寒驀憂還在她面前做出這副柔弱動人的模樣,而且演得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痕跡,這心理素質和厚臉皮的程度無一不讓她佩服。

見寒驀憂毫不閃避的迎視著她的眼睛,凌汐池笑道:“那晚的事,我并不生氣。”

寒驀憂像是舒了一口氣,看向了冰冽,笑道:“阿冽哥哥,我就說了汐池一定會原諒我的。”

冰冽的表情有些不自在,看著凌汐池,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或許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凌汐池從未想到過,她和冰冽間居然會發展到無話可說的地步。

寒驀憂將一個盒子遞給了她,笑道:“汐池姑娘,這是那日我撿到的,知道是你的心愛之物,特意交還給你,我和阿冽哥哥要離開烈陽城了,或許以后,真的不再見了。”

凌汐池接過盒子一看,里面是她的手鏈,她急忙拿出來戴在自己手上,心中才安定一些,她看向寒驀憂,問道:“你方便嗎?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說。”

寒驀憂不置可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凌汐池最后看了一眼仍呆立在那里的冰冽,轉身隨寒驀憂進了屋,卻仿佛聽見身后的他在低低的說:“對不起。”

凌汐池覺得有些好笑,她并不覺得冰冽有什么對不起她的地方,對不起她的是寒驀憂。

寒驀憂的房間布置得清新高雅,竹制的窗欞掛著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簾子,窗外是一篁湘妃竹林,房間的陳列其實很簡單,一張竹制的桌子,一張繡蘭的錦屏,一張琴桌,幾盆點綴的蘭花,一景一物雅致到不行。

屋內,芮兒正在收拾東西,見到她和寒驀憂走了進來,眼神狠狠的剜了凌汐池一眼,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恨意。

凌汐池倒也不在意,反正事到如今,難道大家還能相見甚歡嗎,便索性連裝也不裝了,道:“你讓她出去吧。”

寒驀憂沖芮兒使了個眼色,芮兒扔下手中的東西,冷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凌汐池四下望了望這個房間一眼,嘲諷道:“你應該很久沒回這里了吧,東躲西藏的滋味好受嗎?”

寒驀憂招呼她在茶桌前坐下,伸手替她倒了一杯茶,離了冰冽后,再也不與她虛與委蛇,道:“你已經知道了?”

凌汐池若有所思:“你是指那件事?”

寒驀憂一邊往茶爐里加碳,一邊道:“你既然能來這里,又怎么不知道我問的是哪件事。”

凌汐池喝了一口茶,道:“看來冰冽并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寒驀憂緩緩道:“我的真實身份?你該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瀧日國的公主,不知你有沒有忘了你的真實身份?”

凌汐池道:“我的真實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并不想冰冽知道其實你就是曼陀羅以及陰河谷的谷主。”

寒驀憂不慌不忙的往茶壺里添了些水,聲音還是溫溫柔柔的:“既然你要單獨和我聊一聊,就證明你也不想讓他知道對嗎?”

凌汐池往窗外看了一眼,嘆息道:“我只是覺得冰冽是個可憐人,我不想讓他知道他喜歡的姑娘竟是這樣的心如蛇蝎,不擇手段,你為了除去我,可以設計讓月弄寒毀我清白,你為了除去蕭藏楓,煽動那么多人來與藏楓山莊為敵,甚至挑動寒月國來與藏楓山莊起紛爭,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你難道不覺得愧疚嗎?”

寒驀憂終于笑了起來,一提到冰冽,她的表情越發柔和了:“對,我是不想讓阿冽哥哥知道,他以前是那樣簡單真誠的一個人,對所有人都好,宮里的人都欺負我,王親貴族的孩子們也不和我玩,只有他一個人對我好,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有的只有我了。”

凌汐池把玩著茶杯,道:“我覺得此時此刻問你為什么會顯得有些可笑,可是我還是想知道為什么?我并沒有想過要害你,甚至一心想要幫你們。”

寒驀憂轉身從柜子里拿出了一把殘破的琵琶,那琵琶實在破極了,處處可見斷裂的痕跡,雖然經過了修補,但也只是勉強能彈。

她將手撫在弦上,問道:“你想不想聽曲子。”

凌汐池認得那把琵琶,那是玉游雪的琵琶,琵琶上還有淡淡的血跡。

她不知道寒驀憂是懷著何種心情當著她的面把這把琵琶拿出來的,還表現得如此淡定從容,可見她的心里素質實在太好,如此堅韌剛強。

寒驀憂信手拂弦,樂聲幽怨如子規啼血,她一邊彈一邊道:“你認得這把琵琶吧?它的主人已經死了,死在了你們的手下。”

凌汐池的目光落在那琵琶上,嘆道:“她本不該死的。”

寒驀憂指上一用力,琵琶聲突變得尖銳刺耳,似隱藏著無盡的傷、無盡的恨,她的眼中迸出凌厲的光,閃爍著仇恨的火焰,恨恨道:“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但她不會白死的。”

凌汐池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道:“確實是成王敗寇,你既然這樣說,就該懂得這就是江湖,你若想替她報仇我隨時等著你,那月弄寒的傷又該算到誰的頭上,他才是最無辜的。”

一曲終了,寒驀憂收起了琵琶,道:“你不是說這是在江湖嗎?那你怎么不知道當一件事情變成天下大勢之后,沒有誰是無辜的。”

凌汐池心中的迷霧漸漸明了了,嗤笑道:“天下大勢?看來你確實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有野心。本來我還在想,像你這樣久居深宮的公主,為何會學得如此工于心計,心狠手辣,我最開始以為你是為了你的父王,為了冰冽,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寒驀憂抬眸掃視了她一眼,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殺機,只聽她冷聲道:“那照你看來,我是為了什么?”

凌汐池道:“據說陰河谷專門以出賣重大情報為生,可見你的眼線不少,據點不少,知道的事情也不少。作為一個這樣的地下組織,暴露自己的大本營是一件極其愚蠢的事情,據我所知,你們陰河谷交易情報的規矩極其森嚴,每次的情報交易地點都不相同,由你們派出人馬將顧客接到秘密之處進行交易,且顧客只能孤身一人,不得攜帶任何隨從,而這次你卻鋌而走險的選擇在陰河谷動手,甚至還愚蠢到通知蕭藏楓到陰河谷,你明知道我在烈陽,卻并沒有第一時間向你父王稟報,而是打起了月弄寒的主意,你這么著急的網羅了那么多的江湖幫派來與藏楓山莊相抗衡,你要的,不僅僅是取代藏楓山莊的地位那么簡單吧,你想做什么?你是想造你父王的反嗎?”

“啪!”寒驀憂手中的杯子突然碎了。

凌汐池低頭看著那一地的茶杯碎片,接著道:“可你太著急,也太不了解蕭藏楓和月弄寒了,月弄寒既然知道你們在抓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斃,你不覺得那晚使館遇刺太巧了嗎?我很好奇,像你這樣心思縝密的人,不應該如此沉不住氣,可你這次這么著急,變數是什么?是冰冽嗎?是你覺得冰冽對我動了心,急于想要除去我?”

寒驀憂的臉色劇變,只一瞬,又恢復到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得意:“我沒有必要除去你,你覺得你在阿冽哥哥心中分量很重嗎?我看不過如此,我與你孰輕孰重,你在陰河谷也已經看到了。”

凌汐池覺得有些可笑,道:“在冰冽的心中誰孰輕孰重我并不在意,冰冽對你而言是寶,可對我不是,我并不想和你爭這種莫須有的位置,換句話來講,我從來就沒有跟你爭過。”

寒驀憂抬眸看著窗外,道:“對啊,你從頭到尾都沒爭過,如果可以,我倒想你真的和我爭一爭。”

說罷,她腦海中驟然浮現出冰冽為著眼前的女孩驚慌失措的模樣,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嘲諷的笑了笑,接著道:“你很招人喜歡,運氣也不錯,不僅蕭藏楓護著你,連葉孤野這樣的人也甘愿為了你留在藏楓山莊,就連靈歌也拼死保護你,若是沒有他們,你覺得你有資格在這里跟我說這些話嗎?”

凌汐池道:“有沒有資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現在不敢動我,驀憂,冰冽是我的朋友,他救過我的命,我知道你對冰冽是真心的,正如你所說,冰冽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他只有你了。”

聽著她突然軟下來的語氣,寒驀憂心中一凜,一眨不眨的看著她,仿佛在期待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凌汐池道:“我可以當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不過我要你對著冰冽承認你所犯下的錯,我要你親自向月弄寒和靈歌道歉,并發誓永遠不再為惡,我們之間的事就一筆勾銷。”

寒驀憂用像看弱智一樣的眼神看著她,道:“我沒想到,你竟如此幼稚?”

凌汐池嘆了一口氣:“我覺得這是最公平的方法。”

寒驀憂轉身將琵琶收進了柜子,隨之響起的是她低低的嗓音。

“公平?讓我來教你什么是公平,弱肉強食就是公平。你去過冷宮嗎?你知道冷宮有多冷嗎?如果你的母親被丟棄在冷宮里,任憑她茍延殘喘、自生自滅,你的父親卻不聞不問,你會覺得這世界有公平嗎?我以前也認為這世上有公平,認為只要自己聽話,只要自己比其他人努力,只要自己比其他人都出色,父王就會高看我一眼,我就能將母親救出冷宮,那時的我就如你一般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