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積雪,朔風勁且哀。
眼看著那單薄瘦弱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雪地之上,突然又出現了兩條人影。
那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和一個身著火紅衣衫美得像jing靈的女孩。
那女孩一頭微卷的頭發飄揚在夜風中,頭上并無過多的裝飾,只在額頭上斜墜了一枚紅寶石,那紅寶石在雪夜中越發的熠熠奪目,更襯的她肌膚如雪,眼眸慧黠地轉動,帶著幾分調皮,幾分淘氣,一把金色的小弓別在她的腰間上,看起來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可見識過這把弓的人才知道,這看起來像玩具的東西到底有多危險。
這人不是琴漓陌是誰。
她看著身邊的白發老者道:“爺爺,她終于走出了這一步了。”
原來她身邊的老者正是她的爺爺琴南和。
琴南和捋著花白的胡須道:“有的人啊,血里帶著刀光劍影,注定是要闖蕩江湖的。”
琴漓陌不解道:“爺爺,她經歷了那么多的生死關頭,你一再的不讓我出手,為何現在……”
琴南和道:“那是因為她需要歷練,雄鷹第一次飛出鳥巢,就應該比其它的鳥兒飛得高,不經歷萬丈懸崖,又怎么能翱翔于九天之上呢。”
琴漓陌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嘟囔道:“你就不怕她摔死?”
琴南和一臉高深莫測道:“她是上天注定的人,怎么可能會死,若是真的死了,便證明她不是我們要找那個人,那她死活與我們何干,五星齊聚的時間快到了,龍魂即將出世,她需要快點成長起來。”
琴漓陌翻了個白眼道:“那她畢竟還是個人,又不是神。”
琴南和花白的眉毛一跳,突然伸手擰住了她的耳朵:“我還沒問你,為什么要把火陽訣的秘籍給她,你難道不知道火陽訣是一門需要靠自己去領悟的武功嗎?”
琴漓陌慘叫一聲,連忙伸手去抓琴南和的手,一臉不服氣道:“火陽訣的秘籍也是需要悟的,爺爺,我已經那么大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擰我的耳朵了。”
琴南和道:“那么大了就不能擰耳朵了嗎?你那么大了,不還是敢忤逆我。”
琴漓陌跳腳道:“臭老頭,誰忤逆你了,爹爹說得沒錯,你就是個眼冷心冷的老東西。”
琴南和手上一用力,眉毛胡子一起跳了起來:“你還敢跟我提你那死鬼爹爹,要不是他死的早,我老頭子早就享清福去了,累得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還不領情,處處惹我老人家生氣。”
“爺爺……”琴漓陌急了,有些難為情,聲音也拔高了起來:“人家已經是大姑娘了,你能不能別老說那句話。”
琴南和道:“那句話怎么啦,你看看你,哪有半點姑娘的樣子,要不是我老人家福體康健,早就被你這小壞蛋氣死了。”
琴漓陌妥協道:“好好好,我錯了,我認輸,爺爺,您是天底下最慈祥最和藹可親的老頭好吧,你快放開我的耳朵,再不追上去,她走遠啦。”
琴南和終于松開了她的耳朵,滿意的捋了捋胡須,琴漓陌連忙伸手揉了揉被揪紅的耳朵,只見琴南和望著遙遠的夜空道:“小壞蛋,之前爺爺不允許你出手,但這次不一樣了,有些尾巴,你去替她清除了吧。”
天大地大,該往何處,人海茫茫,可有歸途,浮萍漂泊,天涯游子,不若以長劍當歌,御劍江湖。
天水大陸上有一古道名喚仙霞古道,相傳此古道是通往九霄煙霞仙家的唯一之徑,實則古道之上,乃雪山之巔,這里是冰雪的世界,無論四時景象如何,峰巔仍縈云載雪,終年白雪皚皚,白雪裹著群山,蔚為壯觀。
巔積雪,山腰白云,遠山、白雪,一片古韻悠然,只見在漫天白雪之中,山峰凌空,宛若浮云,四面乃是深不見底的懸崖,而就在那雪峰巔處,一座宏偉的宮殿在漫天白雪中若隱若現。
雪山之巔,江湖之遠,此處正乃名動武林,旁人卻不知其處的仙霄宮。
仙霄宮有一地方名叫回夢臺,是雪山巔上最為陡峭,風雪最大的地方,回夢臺孤懸在懸崖之上,縈云載雪,似乎已遠離凡塵,通往仙境,不下雪的時候,這里也會皓月凌空,此時的回夢臺傳說是最接近神明的時候,月華清輝映照著晶瑩白雪,仿佛一伸手便可將那輪明月攬于懷中,只手可摘星。
此時正是皓月當空,蒼茫雪山,萬里清輝,皓月之下,有一人影正盤坐在回夢臺之上,周身裹著一道炫目的光華,讓人看不清她的容顏,月正當空的時候,剎那間月光如匹練一般自九天而下,緩緩的匯聚在那人身上,頃刻間照亮了那人的臉。
那是一名女子,只見她肌膚勝雪,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讓人不由得懷疑,這是即將飛升的仙人,還是冰雪仙子偶顧凡塵。
此時的她正雙目緊閉,手指微抬,頓時一股白茫茫的真氣在她的指尖匯聚,慢慢的,真氣像是有意識的往四周擴散,緩緩的匯聚在她的頭頂。
月光更盛,仿若無邊銀河滾滾而起,強烈的勁風生生催起了那女子四周的積雪,在風雪飄揚之間,那女子的身軀輕輕的晃了晃,面上似浮現出痛苦的神色,像是此時正承受著難以言說的壓力。
白色的真氣還在她的頭頂慢慢匯聚,勁風越吹越盛,硬生生的刮起了一片白茫茫的雪霧,有雪花狂亂的吹向四周,如利劍一般狠狠的射進了四周的雪地,帶來一陣一陣的氣勁爆破聲,柔軟的雪花竟有這樣恐怖的殺傷力,可見這女子的武功是多么的高深莫測,匪夷所思。
那女子臉上的痛苦之色越來越盛,頭頂的白色真氣也變得狂暴不堪,眼看著那些白色真氣正要凝結成型,隱隱出現了一朵花的輪廓,可此時,那女子全身劇烈的一晃,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那正要凝結成型的真氣也瞬間消失不見。
這時,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不知從哪里閃了出來,伸手扶起了那白衣女子,旋即伸手封住了她的幾處大穴,將自身真氣灌入那女子體內,好一會兒,那白衣女子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猶似一泓清水一般的眼睛,素凈空靈中頗有勾魂攝魄之態,將她扶起的乃是一個年逾五十的老婆婆,只聽那老婆婆關切的問道:“孤影,還是不成嗎?”
那被喚住孤影的女子搖了搖頭,調理了一下氣息道:“我的神魄不全,這蘭因心法練到最后始終無法再進一步。”
那老婆婆嘆了一口氣道:“幸虧我不放心你,跟出來看了一下,否則后果不堪設想。我看這蘭因心法你還是不要再練下去了,你的神魄不全,勉強練下去恐會墮入魔道。”
那女子緩緩的站起身,看著半空中的那一輪明月,忽又閉上了眼睛,像是在感知什么一般,喃喃道:“魔道嗎?什么是魔?我有一種感覺,我那失落的靈魂已經回來了?”
“怎么可能?”那老婆婆驚叫道:“當年你在血域魔潭……難道你已找到你失落的魂魄?”
原來她才是當年在血域魔潭失蹤的葉孤影!
葉孤影伸手阻住了她的話,回頭正視著她,輕聲道:“云姨,下個月我就要繼承仙霄宮宮主之位,此前,大長老曾用天命石預測了我以及仙霄宮的未來,天命石預測到靈山血珀就要易主,這代表仙霞師叔大限已至,而我,那個與我命運相連的人已經出現了,這是我的劫,也是仙霄宮的劫,更是天下蒼生的劫,我身負大長老之命,在繼承宮主之位之前,必要尋回靈山血珀,并將那與我的命運息息相關的人帶回仙霄宮。”
云姨愁眉道:“你真的要下山,你忘了你師父曾予你的忠告嗎?”
葉孤影緩緩的伸出手,似要將那清暉月色掬于手中,神色間有霜雪之意,聲音散入風中幾不可聞:“天地間有很多清奇,在夢中更加真實可觸,這是我的路,我沒有選擇。”
兩人正在說話之際,一條如鬼魅般的影子飄上了回夢臺,葉孤影看著那人影,神色微微動容,問道:“仙云使,這么晚了,您來此處是有什么要事嗎?”
被她喚作仙云使的是一面容嚴肅的老嫗,她在仙霄宮已經很多年了,資歷極深,是仙霄宮宮主的貼身侍女,平時話極少,即使身為侍女,可仙霄宮從未有人敢輕視于她,因為她的武功在仙霄宮是數一數二的。
她埋著頭,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語氣道:“宮主要見你。”
葉孤影點了點頭,身形一動,施展輕功,便朝仙霄宮一高閣直掠而去。
那高閣名喚飛仙閣,是仙霄宮最神秘的地方,也是宮主平日居住的地方,那里從不允許外人進入,整個仙霄宮能踏足那個地方只有三人,除了葉孤影與剛才的仙云使,便只剩下宮主一人了。
仙霄宮宮主神秘無比,從不在人前露出自己的真容,整個仙霄宮知道她容顏的少之又少,就連當年被她救回來的葉孤影,即便已被她收為徒兒,也從未見過她的真顏。
每每她要召自己徒兒時,兩人也是隔著一堵帷幔說話的。
她幾乎常年在閉關,經常一閉關就是好幾年,是以,許多年過去了,就連仙霄宮的門人也忘記了她們的宮主到底多少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