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繞凌風臺

第二百一十八章:明淵之戰

月弄寒沉默著,并沒有回她的話,凌汐池拉著他的袖子,說道:“這邊不需要我,有你足夠了,讓我去吧。”

月弄寒看了蔣易修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轉而看著凌汐池道:“阿尋,你有沒有想過,北山礦場里的人沒有你那么高強的武功,從送回來的情報上來看,有一半是老弱婦孺,你如何帶他們回來,瀧日國會放任你將他們帶走嗎?你到時要面對的也許是千軍萬馬的追擊,我始終覺得你一個人去劫礦場并非良策。”

凌汐池沉默著,月弄寒說的并非沒有道理,此地距離北山有千里之遙,以她的輕功,三日到達綽綽有余,可難就難在,若是她真的劫礦場成功,對北山礦場里的那些人來說,從北山到這里便是一場長途跋涉,那時他們要面臨的也許不僅僅是瀧日國的追兵,還有作為武林四大家之一的東方家。

她也知道蔣易修為何會在此刻將這些情報送上來,凌云寨想扶持的始終是月弄寒,自己一走,便是月弄寒樹立威信的最好時機,畢竟當初滅了無啟族的也有唐家,她即便可以保證對他們做到心無芥蒂,可凌云寨的人未必會相信,出于自保,他們也許不會對自己動手,但是卻也決不允許自己的勢力太過強大。

她看了蔣易修一眼,回道:“我沒有別的選擇,一旦安都城失陷,寒戰天很快會知道我在這里,他生性殘暴,一定會拿北山礦場的人來開刀,我已經很對不起我的族人了,也是我該為他們做些什么的時候了。”

月弄寒張口欲言,她接著笑道:“相信我,我會沒事的,況且,你會派人來接我的不是嗎?”

月弄寒見她去意已決,自己多說無益,只得道:“先去見五位前輩吧,至少得知會他們一聲才是。”

凌汐池點了點頭,隨著月弄寒去見了雪原五豹,雪原五豹剛開始時也是極力反對,見反對無用之后,便說要派一支人馬隨她一同前去,她表示自己一個人先行前去便可以了,人數一多會引人注目,只怕會打草驚蛇,只讓他們在她到達北山礦場之后再派出人來接應她,雪原五豹拗不過她,捶胸頓足的讓她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凌汐池一再保證自己一定會平安歸來之后,幾人這才親自將她送了出去。

臨行時,月弄寒突然喚住了她,她一轉身便被他用力的攬入懷中,月弄寒在她耳邊輕聲道:“答應我,一定要平安回來。”

凌汐池回抱了他一下,說道:“我答應你。”

月弄寒看著那背著劍轉身離去的少女,邪血劍在她身后散發著若有似無的紅芒,她身姿挺拔,帶著壯志凌驕陽的凜然少年氣。

陽光下,那背影孤獨卻堅定,就像開放在黑暗沼澤的花,常與黑夜相伴,卻依然倔強的想要開出一片光明。

原來一腔孤勇,也能殺出一條血路。

雪原五豹在一旁嘆道:“這丫頭,太苦了。”

明淵城外,云隱國兵營大寨。

蕭惜惟一身藍色鎧甲坐在帳篷正中央,頭束冰藍色發冠,本就俊逸無雙的臉上帶著一股天神般的威嚴氣勢。

靈歌,魂舞以及幾位同樣身著鎧甲的將軍分散在四周,靜默不語的看著正在沉思中的他,帳篷里一時寂靜萬分,可散布在空氣中的卻是越發緊張的氣氛。

過了好一會兒,蕭惜惟才抬起頭來看向眾人,指著自己身后的那副巨大地圖,地圖上已有多處為紅筆所勾,即表示那是云隱收回的失地,蕭惜惟修長的手指在地圖上一一走過:“明淵城臨近淵河,淵河往東為亡鳥峽,其后為鹿山,亡鳥峽乃是深不可測的峽谷,地勢險峻無比,瀧日國不可能從那里派出援兵,所以必會選擇鹿山,鹿山呈三山兩口形勢,破塵將軍,你帶一萬風靈軍,輕裝上路,由北上鹿山,阻截瀧日國派出的援軍,不用正面對抗,只消擾亂他們的軍心,挫挫他們的士氣即可。”

他的手指迅速在地圖上指過,邊指邊說道:“這三處,乃是明淵城的三道城門,赤火將軍,明日你帶兩萬風靈軍從正門進攻,靈歌魂舞你二人各帶一萬的風靈軍,從左右兩道側門進攻。”

“是,王上。”靈歌等人均跪下聽命。

一個聲音低低響起:“王上,末將有一事不解。”

蕭惜惟喝了一口茶,望向了埋著頭的破塵。

破塵支吾著,不知為何,自己每次只要一看到這位年輕的王,他身上散發出的耀眼奪目的光芒總是令自己無法直視,怕一見,心神便會為他所攝,而正是因為他身上的那一種超華風度與無與倫比的尊貴霸氣,才會讓自己對他忠心不二,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他的腳下。

蕭惜惟似乎看出了破塵的緊張,微微笑了起來:“但說無妨。”

破塵抬起頭來,臉上卻是一副不知該不該說的樣子。

魂舞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道:“王上,還是末將來代他說吧。破塵將軍憨厚直率,他是不知該不該質疑王上的決定,破塵將軍認為明淵城至關重要,只派出五萬兵馬,能否將明淵一舉拿下,你說,我說得對不對,破塵將軍?”

破塵扭頭看著魂舞,點了點頭。

蕭惜惟將手中的茶碗放在桌子上,問道:“破塵將軍怕瀧日大軍嗎?”

破塵一噎,連忙抬起頭,昂首挺胸道:“大丈夫頂天立地,有何懼怕,該怕的是瀧日國的那幫龜孫子。”

蕭惜惟長身而起,走到破塵的面前:“瀧日國在我云隱國境內駐兵十萬,這一路下來,死傷共有五萬余人,他們不斷的棄城逃亡,再加上風靈軍一路游擊,他們已是驚弓之鳥,草木皆兵,士氣正弱,如今他們援兵未到,駐守明淵城的又是一些殘兵,不足五萬人馬,而我方士氣正強,他們對我軍已有懼意,這已經犯了兵家大忌,所以四萬兵馬攻城,足矣,明日明淵城會有一場大雨,這形勢于我們更加的有利。”

破塵想了想道:“可雨天并不利于作戰。”

靈歌接道:“正因為都知道雨天不適合作戰,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破塵扭頭看著她,眼中是掩飾不住的傾慕,結結巴巴道:“啊……你……說得對。”

靈歌用眼神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破塵臉一紅,急忙又垂下了頭。

蕭惜惟吩咐道:“好了,你們下去準備吧。”

四人領命退下,這時縹無疾步走了進來。

蕭惜惟看他一臉凝重的神色,問道:“發生何事了?”

縹無說道:“適才從岳凌州傳來消息,你那丫頭離開岳凌州了。”

蕭惜惟的眉頭皺了皺,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問道:“她去哪里了?”

縹無道:“北山礦場。”

蕭惜惟抬眸看他:“她一個人?”

縹無點了點頭。

蕭惜惟臉色一變,怒道:“胡鬧,她怎么敢這么亂來。”

他還是小看了她的膽子,這怕是準備一個人去劫礦場了,他又急又怒,又問道:“月弄寒也由著她胡來,她不懂事,月弄寒也不懂嗎?”

縹無說道:“你還是想想該怎么辦吧,據傳回來的消息說,她根本就不知道你還活著的消息,在凌云寨的時候,月弄寒看她看得很緊,根本不讓旁人接近她。”

蕭惜惟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臉的心煩意亂,讓人一看便知他方寸已亂,過了一會兒,他才啞著嗓子道:“通知葉孤野,讓他先趕去北山礦場再說。”

明日便要攻城,作為主帥,他不能離開。

風蕭蕭兮,黃昏殘陽。

蕭惜惟站在高高的瞭望臺,目光直視著天邊的殘陽,幾只寒鴉掠過高高的天空,帶著凄清的叫聲消失在天邊晚霞中。

幾分蕭索,幾分悲涼。

他手中緊緊的攥著一枚火紅色的楓葉玉佩,看著最后一抹陽光消失在山頭,晚風徐徐吹過,像是要將他心底的聲音帶向遠方。

你不能有事,千萬不能。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下雨天是殺人最好的時機,因為一下大雨,便可以將所有的血腥沖刷干凈,溶入泥土,等到太陽一曬,便又干干凈凈。

翌日,清晨。

瓢潑大雨沖刷著古老的城池,明淵城仿佛安靜的沉睡著,毫無聲息。

城墻上的幾隊哨兵在不停的來回巡邏,雨簾順著城墻而下,像是要將那歲月的痕跡沖刷干凈。

明淵城古道之外,忽的,軍鼓大作,軍號長鳴,旌旗搖曳。

蕭惜惟站在搭建的瞭望臺之上,身邊站著縹無和葉孤影,俯視著緩緩向前移動的風靈軍。

明淵城上軍鼓擂響。

“將軍,云隱大軍攻城了。”明淵城墻上,一名哨兵語帶顫抖的看著旁邊的一位濃眉大目,滿臉胡腮的將軍道。

那是瀧日十大將軍中排行第五的關武。

“他奶奶的,這幫龜孫子。”關武怒罵一聲,喝到:“弓箭手,準備。”

立時,上千名弓箭手沖至城墻邊,搭弓引箭,蓄勢待發,手卻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城下那緩緩前進的大軍,此時在他們眼中看來,無異于從修羅場上爬出來一般,全身散發著冰冷肅殺的氣息,著實讓人心底發涼。

雨,漸漸小了,仿佛也在懼怕這可毀天滅地的殺氣。

赤火鎮定自若的策馬向前,在離明淵大約五十丈的地方停了下來,只手一揮,他身后浩浩蕩蕩的風靈軍頓時整齊一致地停下步子。

立時,一隊手拿盾牌的士兵從隊形兩邊散出,呈半弧形擋在赤火的前面,只聽鐺的一聲齊齊響起,那一排士兵齊齊蹲下,將盾牌豎在了面前。

眼見城下的大軍一動不動,站在城墻上的關武厲聲喝道:“來人可是人稱‘赤月流光’的風靈四將之首赤火將軍。”

赤火縱馬出來,冷毅的臉上帶起了一抹戲謔的笑意:“你投降,不殺你。”

“呸。”關武啐了一聲,手一亮,拔出手中的大刀,縱身從城墻之上躍下,橫空劈出一刀,怒喝道:“就叫你關武爺爺來會會你這兔崽子。”

凌厲的刀鋒帶起了一股飛雨,從赤火的腦門直劈下來,雨泉飛濺,映著森寒的刀鋒,寒光激射,誓要將赤火劈成兩半。

赤火眼一抬,眸子里映著那氣勢驚人的一刀,忽然把手往馬背上一按,整個人如一只藍色的大梟,沖天而起,大喝一聲,目光爆射。

一抹赤紅色的光從他的腰間閃射而出,莫匹的刀氣四散,在架住關武那把刀的同時,還閃電般的攻出了十五刀,刀刀均攻向關武全身上下十五個大穴。

赤月,指的是赤月刀,流光,卻是流光刀法,江湖傳言,流光刀法輕快無形,疾若流光,遇快則快,如光隨行,但赤月刀和流光刀法,就像千里馬遇上伯樂,據說流光刀法的出神入化只有赤月刀能夠使出來,沒有赤月刀就沒有流光刀法,沒有流光刀法,赤月刀也只是一把普通的小刀,甚至連匕首都不如,赤月刀的光芒最盛之時,也便是流光刀法最厲害之時。

關武怪叫一聲,整個人全身后退,刀收回,回旋,身形如被狂風吹得東斜西倒的稻草人一般狂擺不止,堪堪躲過了赤火攻出了十五招,可是十五招先發,十五招后至。

關武如如彈簧一般彈射而出,流光在雨中擊起一道赤虹,赤虹一閃而沒,雨聲狂嘯,灑落點點殷紅。

關武狼狽的退回到了城墻之上,面容慘白,雨水順著他黑色的盔甲流下,流到地上時已經化作了一灘血水。

赤火落回到了馬背上,手舉過頭頂,緊握的拳頭突然松開,大喝一聲道:“攻城!”

頓時,云隱軍中軍鼓號角如狂雷炸響。

“沖啊!殺啊!”整齊一致的喊殺聲貫徹云霄,震天撼地。

“放箭!”關武心神一蕩,急忙下達指令。

剎那間,萬千箭矢甚至比天空中下著的雨還要密集,挾著狂風之勢紛紛射向城下的風靈軍。

那一隊手持盾牌的風靈軍連忙舉起手中的盾牌,一隊風靈軍在他們的掩護之下,朝城門沖去。

頓時,城門大開,數萬名金甲戰士如洪水流沙一般從明淵城內席卷而出,朝一隊風靈軍如金色海洋一般覆蓋而去。

赤火抬眸一看,整個人離馬而起,落在那一隊風靈軍之中,手中令旗一揮,風靈軍直沖的隊形忽然一變,變為弧形,形如彎月。

赤火位于月牙內彎的凹處底部,手中的令旗一擺,彎月一轉,瀧日軍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便被人員密集如彎月厚實的月輪擋住了,月牙內凹處看似薄弱的地方卻突然伸出無數輪小彎月,閃著寒光,毫不猶豫的劃向了瀧日大軍的脖子。

光閃血濺,喊殺聲,嘶叫聲頓時不絕于耳,瀧日大軍被陣法殺了一個措手不及,死傷慘重。

待到瀧日大軍反應過來時,軍隊兩翼已遭到了嚴重的損失,關武怒吼一聲,心知這是上古十大陣法中的風月陣,如風飄忽不定,如月變化莫測,步軍居中,騎軍據其兩端,使敵不見首尾,是最靈活,最多變的一種陣法,現在由武功高強的赤火帶兵,風月陣的詭秘難測更被發揮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