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涼很擅長察言觀色。
夏懷珉看似是在關心弟媳的傷情,其實是在影射她不懂事。
家中長輩受了重傷,她雖不必在床前伺候湯藥,也不該有四處游玩的閑心。
是的,在夏懷珉看來小侄女跑這一趟就是為了游玩。
一個尚未及笄沒有嫁人的小女娃,對生孩子的事情一竅不通,去了雅蘇城又能有什么用?
果真是虎父無犬女,四弟年少時就是放浪不羈,養出的女兒也是這般沒心沒肺。
當然,對待自家人和外人,夏懷珉的態度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至少他的這些想法都是夏月涼自己揣測出來的,而非如之前對待言景深那樣毫無顧忌。
夏月涼非常尊重夏懷珉,而且也不打算為了一點小事與他辯駁。
因此她裝作什么都沒有聽懂,十分乖巧地說道:“二伯母本來是想親自前去雅蘇城照顧二姐姐的,只是年前出了些意外把腿摔傷了。
她實在放心不下,所以才吩咐我替她前去雅蘇城探望二姐姐。”
夏懷珉見識過夏懷珣年少時的狡猾,如何肯信他的女兒這般老實。
他斜睨了言景深一眼,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罷了,當著外人的面教訓自家子侄,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既是你二伯母吩咐的,那你就好生前往雅蘇王城,一路上仔細些,最要緊的是照顧好自己。”
“是,侄女記下了,多謝大伯父提點。”
見她態度如此恭順,夏懷珉心里越發不是滋味。
四弟當年就是這樣,表面看起來越是老實,心里越是不把別人的話當回事,闖的禍也越大。
可不管怎么說,四弟終究是個男子,三丫頭卻是個女子,養成這樣的性子將來該怎么辦?
興許是他的眼神太過露骨,夏月涼也開始有些不爽了。
衛國戍邊的人的確值得尊重,但也不能這般藐視一切,嫌棄所有人吧?
說句不好聽的,自家爹爹年輕時是不怎么聽話,時常把祖父氣得吹胡子瞪眼。
可那些事情只不過是小打小鬧,誰家都上演過同樣的戲碼,哪個做父親的人也不至于因此就被氣出個好歹。
要說起真正的不懂事,非大伯父莫屬。
身為嫡長子,絲毫不在乎父親的期望,自作主張棄文從武,甚至還到離家數千里之外做了戍邊的將軍。
不管父母,不管妻兒,更不管家族的安危和將來。
還有,因為他的選擇,讓祖父不得不放權,從宰相成為了太師。
一樁樁一件件,難道大伯父真的不清楚么?
話不投機半句多,夏懷珉和夏月涼都覺得與對方沒什么好說的,不約而同閉上了嘴。
屋子里的氣氛有些尷尬,夏慕朗有心說幾句話打破僵局,又不知該說什么好。
父親脾氣犟得很,三妹妹又是個硬氣的,要是一句話沒說好,后果不是他能夠承擔的。
而且在場的還有博思王府二公子,可不能讓他看笑話。
言景深嘴角微微彎了彎。
魔鬼椒可算是遇到對手了。
這位夏將軍是最典型的古代大男人,既看不起女子又喜歡擺長輩的譜,看她肯定是各種不順眼。
而她是事業有成的大女人,穿越之后又一直被捧著,如何受得了這種氣。
若非有自己這個外人在場,他們兩人恐怕已經干起來了!
換作其他人家發生這種事情,言景深絕對不會多嘴,說不準還會興致勃勃地看一場好戲。
可事關夏月涼,他必須出手解圍。
“夏將軍。”他站起身抱拳施禮。
夏懷珉把視線從夏月涼臉上轉移到了他的臉上。
“二公子想要說什么?”
他的語氣有些冷冰冰的。
博思王府這位二公子若是想仗著身份插手夏家的事情,那他可就想錯了。
言景深笑道:“我自幼在臨城長大,對夏將軍敬仰已久。今日得見將軍,實在是三生有幸。”
夏懷珉駐守朔城近二十年,同樣的話聽過不知多少回,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可眼前這少年成功地替他找回了那種渾身上下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二公子是在臨城長大的?”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我在臨城生活了十多年,前年才回的王府。”
夏懷珉對他的經歷頗為好奇,但也沒打算詢問。
他仔細打量了言景深一番。
眼前的少年與博思王年少時頗為相似,只是五官更加jing致,身材也更加高挑矯健,一看就是自幼便開始習武的人。
夏懷珉不喜歡讀書,因此對那些只會讀死書的人沒有什么好印象。
而且奉國的貴族子弟少有習武之人,皇室中人更是如此。
因此他對言景深的印象大為改觀,不自覺地還生出了幾分好感。
“二公子在臨城長大,居然還學過武功?”
言景深道:“我從前體弱多病,養父多番求醫無果,索性就教我練了些拳腳功夫。
后來他見我身體有所好轉,資質也還算可以,便替我尋了一位師傅。”
夏懷珉道:“十多年的時間,你只是學了武功么?”
言景深太知道他想問什么了,忙道:“我那位師傅所學甚雜,尤其喜歡研究兵法,我也因此學了一些用兵之道。”
“哦?”夏懷珉果然提起了興趣。
言景深十分謙虛道:“我那個只能算是紙上談兵,與夏將軍自是不能相提并論。”
夏懷珉道:“話不能這么說,用兵和其他事情一樣,經驗固然重要,但誰一開始便是有經驗的呢?”
說罷他站起身,邀請言景深一起去了書案那邊,并把珍藏多年的那副輿圖翻了出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如同多年未曾謀面的知己一般聊得熱火朝天。
被徹底遺忘的夏月涼默默吐槽。
這世上果然沒有死災星討好不了的人。
瞧大伯父的樣子,現在的他還記得眼前的少年是誰的兒子么?
“三妹妹……”夏慕朗輕輕喚了一聲。
夏月涼抬眼看著他:“大哥想說什么?”
夏慕朗壓低聲音道:“博思王府這位二公子是怎么回事兒啊,為何會養在府外那么多年,甚至還有個養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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