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繞宮墻

第五十四章 其心可誅

她真的盡力了,沒什么爭議的時候,她都克制自己的厭惡,好言好語面對玄瑋。

只是近來的玄瑋對她要求越來越離譜,有時候就那么好端端的,他會突然不耐煩,突然暴躁的發一通脾氣。

昨晚更是冤枉,他一直問當初如果不是他的執著,她是不是就嫁給瑾王了,還有那回祠堂里如果他沒有來,那她會不會向父親妥協。

于初夢被問得滿腦子嗡嗡的,難忍不耐煩道:“沒發生的事都說不準。”

都成親這么多年了,問這些究竟有什么意義呢?就這回答還是修飾過的呢。事實上當年若不是他擺出那副沒了她就活不好的模樣,她肯定會嫁給別人,沒有例外。

玄瑋得到了這個回答,臉色驀然一冷,淡淡的看著她,看了一會兒后,就甩袖一言不發的走了。

這能怪她態度不好么?她態度夠可以了,只是跟不上他瘋狗一樣的邏輯啊。

阮薇嘆了口氣,道:“是皇上他不敢面對你,也沒耐心了。”

是這樣的。先前只要皇后對他稍微好點,他就能跟狗皮膏藥一樣貼上來。可自從知道小產那事敗露之后,他面對皇后,會時常用強硬的姿態來掩飾自己,實則他是沒底氣了,也不敢面對了。

狗皇帝從小過得仰人鼻息,骨子里是敏感自卑的。

皇后不經意的一個動作一句話,他都會滋生挫敗感,覺得這個女人恨他,瞧不起他,隨之沒來由的動怒。

如今是徹底選擇逃避。

他召夏秋靈進宮,便是已經做出選擇,他放棄皇后,選擇利用替身來寄托情感。

這個月份的孩子很貪睡,小景兒在阮薇懷里睡了過去,阮薇小心翼翼的把孩子交給了奶娘,李嬤嬤也跟了過去。

正殿里就剩了阮薇和于初夢。

于初夢如釋重負,“你不知道養孩子有多累,昨兒個大半夜的哭,非要我抱,這小家伙越來越黏我了。”

她話在抱怨,口氣卻是喜滋滋甜絲絲的。

阮薇心思卻在別處:“這個夏貴人,絕不能縱由她得寵。夏侯在你的生辰宴上奉送這樣一個女人,禮部那邊竟然也同意這樣的安排,說明夏侯和禮部都不敬于你。夏貴人一旦得了寵,勢必要與你作對的。”

哪怕夏秋靈出身很一般,可只要皇帝寵她,她能發揮的作用就是不可估量的。

于初夢聽她說完,點了點頭。

“宴上的歌舞是教坊司全權負責的,崔尚書沒有過問,教坊司新任奉鑾沒有見過我,不知夏秋靈像我,安排了這樣的歌舞大約是無心之失。”

阮薇強調道:“哪怕崔尚書和教坊司蒙在其中,夏侯總是心知肚明的,其心可誅。”

要給皇帝送女人,可以選的日子很多,卻偏偏要在那日,這算是明目張膽的挑釁皇后了。

那天宴席上阮薇盯著夏侯好一陣,他的目光在皇帝和皇后之間巡回,就差把得意兩個字寫臉上了。

于初夢道:“宴席散去后,玄瑋允我同父親單獨說幾句話,我就問了父親同夏侯可有舊怨,父親說并無,夏侯只有爵位而無官職,昔日同父親并沒有打過交道。”

不過夏侯此舉,斷然是不對勁的。

身為皇后,她若追究這等事,也顯得她無容人之量,只能暫時不了了之。

阮薇皺眉:“所以呢,隨她去了?”

于初夢看著她,說道:“玄瑋在生辰宴當天就想納夏秋靈進宮,還想我來開口,我裝作看不懂他的意思,給打發了。他當時掃興得很,一直心心念念著呢,我如何也攔不住的。”

那天玄瑋盯著夏秋靈那赤裸裸的眼神,還主動詢問了這個舞姬的名字,任誰都看得出他很感興趣。

也正是因皇帝如此對夏秋靈充滿興趣,旁人更加會揣測皇后是不是不再年嫩,才會遭受皇上冷棄。

玄瑋能在離開鳳儀宮后立刻急召夏秋靈,這個念頭恐怕在他心里早已涌現過數次,這回,不過是借著被皇后惹惱的由頭把這事給實現了。

他心里面由此還能自我安慰,并不是他要找替身,都是她逼的。

于初夢看著阮薇一臉愁容,對她扯起嘴角輕松的笑了笑,握起她微涼的手,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還是皇后啊。”

阮薇刻意的低下頭,可于初夢還是看見了,她眼底在漸漸泛紅。

于初夢無所謂道:“你當我稀罕他的心意?他不來打擾我才好,看見他就煩的。”

阮薇搖搖頭,頭越垂越低。

若不是為了替自己扛私通的罪,皇后不會把那事說出來的。

狗皇帝的遮羞布被揭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人畜不分的事,以這樣的面貌去面對皇后,對他來說也是折磨。

他也企圖挽回彌補,卻在乍然發現有了一個完美的替身之時,最終選擇了不再面對那個,讓他依戀又讓他難堪的女人。

阮薇沒辦法去忽略,這一切的開端就在于皇后替她頂罪,就在于她。

“好了,”于初夢張開手臂抱了抱她,軟聲哄道,“什么事兒都還沒有呢,別想那么多了。總之,我不會有事的,你也不會。”

事到如今,還要被她安慰。

阮薇下巴枕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她身上有淡淡蘭花香,特別好聞。很奇怪,她明明這樣纖瘦薄弱的身軀,卻能讓阮薇覺得很安心。

哪怕這里有再多的算計薄情,可只要她在,還是可以有家的感覺。

于初夢輕輕拍她的背,安撫道:“別胡思亂想了,我還是皇后,沒什么好怕的。景兒是我們的孩子,會向著我們的。”

阮薇吸了吸鼻子,點頭。

玄瑋一身明黃色寢衣坐在床邊,看向軟在綢被里嬌艷玲瓏的女子,伸手捏住她的瓊鼻。

“小懶豬,該起來了。”語氣寵溺。

夏秋靈雙眸慵懶得睜開一條縫,雙臂直挺挺的伸向他,撒嬌道:“抱。”

玄瑋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懷里,明黃色綢被蓋著她雙腿,他溫柔至極得問:“還沒睡夠,嗯?”

夏秋靈軟軟糯糯的貓在他懷里,抱著他說:“睡夠了就得起來,起來就得走,走了會被皇上忘記的,不想走。”

玄瑋很喜歡她這個耍賴的樣子,特別受用,手臂伸到她腿膝下把她打橫抱起,抱到妝鏡前讓她坐下來。

在她身后,附在她耳邊說:

“不叫你走,朕一會兒去御書房,你陪著朕。”

夏秋靈看著妝鏡前這些裝在各式jing雕匣子里的胭脂水粉和琳瑯滿目的珠翠,輕聲問:“皇上是為誰,在寢宮里備下這些?”

縱使在侯府中見慣了世面,這太極宮中的每一物,仍足以令她驚艷。

玄瑋對著鏡子里的容顏,溫聲道:“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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