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對于去哪里是沒有意見的，但是對于上交糧食，除了主姓幾個人家，誰家愿意呢。
但是他們清楚的很，誰家單拎出來，老弱病幼都能占一樣，如果不跟著隊伍，別說走到澹臺城，恐怕過不去兩晚就得死在路上。
現在晚上的道路，沒有了強盜和野獸，卻有了更兇猛的東西。
不情不愿地交了糧食，這個隊伍算是達成了一致。
孫老漢收走秦老漢家里糧食的時候，若有所思地看了云舒一眼才離開。
隊伍沒敢多做停留，讓牲口休息了一會，就趕著牲口上路了。
路途漫漫，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時候，他們也不敢使勁吆喝牲口，又因為狼群進村，他們也不敢太慢。
走走停停，半個月就這么過去了，
這一天，隊伍停下來，女人們帶著老人孩子解決生理問題，男人們圍坐在一起商量著之后的事情。
“這才走了半個月，糧食就用了三分之一，這樣下去，可是到不了澹臺城的。”
“咱們到澹臺城還多久？”
“誰也沒去過，估摸著還有一個半月。”
一個半月，這么多人，糧食根本不夠用！
“咱們要是路上收點糧食呢？”
“想啥呢，現在這世道糧食緊缺，上哪去收，再者說，咱們也沒有錢。”
幾個男人沉默下來，其中一個男人轉頭看了一眼老秦家那個撿來的小丫頭，低聲說了幾句什么。
片刻之后，興許是商量好了什么，幾個男人走了過去，呈半圓圍住蹲在樹底下抽煙的老秦。
老秦不慌不忙地將煙袋桿子在鞋底子上磕了磕，站起身來看著他們，似乎并不意外他們的到來。
“秦叔，這小丫頭不能再跟著我們了。”
“老秦，你也知道我們在逃難，糧食有限，多一張嘴，其他人就少一口糧食，現在能不能走到澹臺城誰也不知道，我們不能帶一個負擔！”
雷子一聽就氣血上涌，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被老秦一巴掌扇了回來。
“大人說話，小孩子滾一邊去。”老秦罵完還不忘瞪他一眼。
雷子氣焰被掐滅，蔫蔫地回來，仍舊憤憤不平地瞪著那群人。
他們不帶著椒椒，讓椒椒去哪？
扔在路邊上嗎！
周圍男女老少紛紛看向這邊，雖說頗有點看熱鬧的架勢，但大多數人都不贊同帶著云舒。
原本就不是村里的人，一個撿來的孩子，他們哪有那多余的糧食給她吃！
更何況是個女娃子，又不能傳宗接代。
女娃子就是賠錢貨，家里孩子多了，女娃一般都賣了換錢換糧食的。
“雷子啊，你爹咋那么想不開呢？一個女娃娃，留下能干嘛？”
“就是嘛，賠錢的玩意兒，這么個世道，除非嫁進大戶人家，要不彩禮都要不到多少。”
“大戶人家現在算個屁，不是該逃難還得逃難嗎，這老秦也是糊涂了。”
“其實世道好點的話，帶到城里還能賣個好價錢，現在不值錢嘍，人命都不值錢了，更別說一個娃娃。”
雷子滿臉陰沉，吼道：“一群老娘們，都滾一邊去！”
少年突然一吼，嚇了幾個婦人一跳。
興許是沒想到這小子直接開罵，幾個婦女面面相覷，隨即就有點惱羞成怒。
“小崽子我是你李嬸兒，你怎么跟我說話呢！”
“你娘死的早沒人教你是不是，怎么這么沒大沒小！”
雷子‘蹭’地站起身來，擼起袖子說道：“我娘怎么了！”
少年自八歲就沒了娘，一直是他心頭的傷，這時候被人拿出來說事兒，哪有不急的道理。
毛頭小子什么事都敢干，幾個婦人怕這小崽子真敢動手，一個個說著不跟他一般見識，都去找老秦說理去了。
雷子氣的胸口上下起伏，倒是云舒沒什么感覺。
女人說女人是賠錢貨，自己都不尊重自己的存在，這樣的人，不過是渾渾噩噩一輩子罷了。
“不必理會她們。”云舒輕聲說道。
雷子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樹底下，低著頭不說話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空有一身力氣，卻是什么都做不到。
云舒見老秦和一群人周旋，耳聰目明的她，將那些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里。
那雙石墨灰的眸子上，染上了一點極淡的色彩。
不多會，老秦拎著煙袋桿子走過來了，沒多看云舒一眼，撿起落在地上的擦汗布，抖了抖往肩上一甩。
“走吧，得趕在天黑前找到落腳的地方。”
雷子從他走過來就很緊張，聽到這話頓時大喜，他知道云舒這算是留下來了。
“爹，怎么和他們說通的！”
老秦說道：“能說什么，行了走吧。”
雷子高興地回頭去拉云舒，“我剛才都做好離開隊伍的準備了，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轉機。”
云舒默然。
那些人不肯多分一份糧食給她，老秦便答應從自己的口糧中分出一部分給她。
那些人依然不肯罷休，老秦許諾，他的那份糧食再減少一點，并且到了澹臺城，家里那頭驢給他們。
如此，才換來她能跟隨隊伍的資格。
“為什么？”云舒抬眸看向老秦。
非親非故，無恩無情，為何要如此幫她？
老秦愣了一下，回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明所以，隨后轉身去趕驢車。
老秦平日里就少言寡語，雷子并未發現異樣，也不知道自家的糧食被縮減了一人份的量，還是一大份。
雷子習慣性地想將云舒抱上車，誰料云舒雙手一撐就坐了上去，再一轉身就進了板車里。
雷子搖搖頭，小丫頭醒來之后有點見外了，他墊腳便坐上驢車。
哪知他屁股剛沾上板車，忽然身體一個傾斜就向一旁倒去。
“哎怎么回事，我剛才歪了一下！”
“不是你歪，是大地動了一下！”
兩個婦人驚聲說道。
倏然，西南邊的樹冠嘩啦啦晃動起來。
群鳥驚飛，四散奔逃。
眾人驚恐地看過去。
轟隆！
轟隆！
失神的功夫，震動的聲音突然顯現出來。
“老天爺，快走！是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