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鋒波自認為不是大圣人，甚至于他也不認為自己就是特定的好人，只是在某些選擇上，在石樓城百姓這里，他會做出這種決定。
他這條命，是石樓城百姓救的，如今這番成就也是因為石樓城百姓們的擁戴。
這是他的城，變成如此模樣，他有推卸不掉的責任。
君上問他為何要救這些孩子，他說不出更多的所以然。
其實若是換一座城，沒有這么多羈絆，他自然不可能去做出這種決定。
魂滅，這對一個靈修來說，太殘酷了一些。
但是現在，他打從心底里希望君上能給這七個孩子一個投胎成人的機會，他們還未見過世間繁華，連往生的機會都沒有，就太可惜了。
崔鋒波眼底的惋惜被云舒看在眼里。
七個孩子平均年齡在七八歲左右，正是曙光一般的年紀。
云舒轉身離開。
崔鋒波愣了一下，連忙跟了上去。
看著她纖細挺直的背影，崔鋒波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他和石樓城百姓感情深厚，不代表攸無神君也同百姓們感情深厚。
救七個人，恐怕君上也要付出極大的力氣。
相比較救人，還是殺人更省事省力。
以神君之力，一座城，頃刻便能化為灰燼。
她是這片大陸真正的主宰！
想到這里，崔鋒波的心沉到谷底。
他也曾想過，帶著城主府殘留的人，帶著救出來的那二十余人重新尋一片地方去開始新的生活，可每每看到那七個孩子，他就心如刀絞。
他放不下石樓城，放不下曾經擁護他崇敬他的百姓，哪怕他們現在已經是魔物。
如果不做點什么，他這輩子難以心安。
與其那樣，倒不如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
不過是身死魂消而已，若能給這七個孩子一個機會，他認為值了。
崔鋒波卻不知如何才能讓君上答應，他死都不怕，在她面前卻多余的話都不敢說。
一路上他內心煎熬，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眼前的景象早已變了。
仔細一看，竟然是在他給程源建的地宮當中！
“這里……”崔鋒波有些駭然，若非君上就在他面前，他甚至會以為進入了幻象或者敵人的圈套。
可是他是怎么出現在這里的？
是了，瞬移！
只有虛無境的大能才可施展，但是如此無聲無息，虛無境的靈修也做不到！
“這里建造的不錯。”云舒看著棺槨，里邊是程源干涸的魂種。
殿室沒有什么特別的，唯一特別的，便是地板上的六合星陣。
她只看了一眼，便認出這是真炁峰主的杰作。
“你可知魔物為何認準了這里？”云舒問道。
“鋒波不知。”崔鋒波也想知道答案。
云舒回首看向他，“這里乃天然聚魔地。”
崔鋒波臉色大變。
天然聚魔地！
崔鋒波知識淵博，自然知道這五個字代表什么。
石樓城地處平原，天然牧地和河流孕育了石樓城，在妖獸黑魔來到這一界之前，這里便已經產生了城鎮。
聚魔地也稱為聚寶地，在這里生活的人天生就比旁人身體強健，頭腦聰明，動物也大多通人性，修煉不敢說一日千里，卻也比旁人要快上許多。
而對于黑魔而言，這里更是不可多得的寶地，孕育出次生魔的幾率非常之大。
正因為如此，這種地方但凡被黑魔發現，必定會占為己有。
對它們而言是本能。
就像肚子餓了對食物的渴望。
著實沒有想到，石樓城竟是聚魔地。
崔鋒波嘆了口氣，即便這次逃了劫難，之后也一定會再臨。
如今說這些已經沒用了，石樓城已不復存在。
“君上的意思是……”
云舒說道：“不從根本改變，哪怕變成死城，早晚還是會被魔物占據。”
崔鋒波茫然，這種天然地象，又如何改變呢？
云舒走到六合星陣跟前，看著徒弟留下的杰作，低喃道：“你這是料到我會這么做了啊。”
她回眸，寒涼的眸子看的崔鋒波背脊發涼。
“既然如此，我便如你所愿。”
崔鋒波聞言大喜，連忙跪下拜謝。
“不要高興的太早，你知道你的結局不會改變。”
崔鋒波點頭不迭，“鋒波已有心理準備。”
云舒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又說道：“結局不變，過程卻有變，被魔物沾染的魂魄需要溫養才可轉世投胎，他們溫養的時間不會太短，而這期間，你要熬得住方可。”
崔鋒波一聽便知，這同程源的情況一般無二，只是需要他做什么呢？
很快，崔鋒波便知道了，他卻以為自己在做夢。
崔鋒波一時之間無法消化他聽到的。
君上她……她要化去三十三萬人身上的魔氣，以神魂溫養三十三萬人的魂魄，以助他們轉世投胎！
三十三萬人！
如此大的手筆…
而他，就是保管神魂之人！
“我借你五百年，五百年之后我會收回。”
這話是攸無神君對他所言。
他何德何能能夠擔任如此重任！
想起師父的囑托，怕就是這件事了。
師父早就料到了！
崔鋒波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再一次出現在城主府，僅剩的俯臣們都圍了過來。
“城主，他們開始攻擊城主府了！”
外邊的形式愈加嚴峻，城主府的活人對魔物的誘惑力極大，他們早就迫不及待地進攻了。
這么下去，或許他們可以逃脫，但是救回來的那二十余人，是定然跑不掉的。
早先便有許多俯臣建議先帶著他們逃走，但是城主遲遲不肯離去，他們也只得留下來。
崔鋒波聞言點點頭，同之前一樣，只是讓他們守住門。
“城主，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俯臣著急大喊。
城主說，他要等一個人，為了等這個人，他們一直逗留到現在，錯失了最佳逃走的機會。
“真炁峰主趕不過來了！”俯臣說道。
他們認為城主定是在等真炁峰主，原本他們也寄希望于此，可隨著時間流逝，他們早就不報希望了。
真炁峰主若是來，早就來了。
崔城主于真炁峰主而言，不過是個記名弟子而已，根本不夠重要！
他們只是無法告訴城主這個殘酷的事實，不想他再受更多的打擊。
崔鋒波平靜地說道：“我等的不是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