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叔瞧著我長大的,我那道紅燒肉,還是他教我做的。我阿娘口味刁鉆,全憑心情而定,有時候喜歡吃酸的,有時候又喜歡吃辣的。”
“是以每回我們來,珉叔都會不厭其煩的問上一句。”
崔子更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段怡掏出來的那些家伙。
“段小娘子,你零嘴兒毒藥都揣一塊兒,就不怕自己將自己個毒死了么?”
段怡腦子嗡嗡漲紅了臉,哪里還聽得進崔子更半句屁話。
這廝分明就是在看她笑話!
她只恨賊老天怎么不讓她自帶術法,將時間朝前撥上一撥,讓她淡定的重頭來過。
這感覺就像是吵架先前沒有發揮好,恨不得重新吵上一回一般。
可恨!
她分明就是先前去看了有孕的林芝嫂嫂,方才腦海中自動浮現了“酸兒辣女”這種事。
她想著,忿忿地瞪了崔子更一眼,“那是特意給你準備的,省得下回你掏出你的鐵饃饃,我兩手空空的,顯得我白占了你便宜!”
“若你不信被毒死了,我會給你打棺材的。你可以先給自己選木頭板板!”
崔子更見她氣鼓鼓的樣子,雙眼帶笑。
段怡瞧著,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你怎么笑得陰風陣陣的,讓我感覺接下來你同那岷叔一道兒,當把我剁了包成包子。”
段怡一邊說著,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悄悄地松了送自己的腰帶。
原本周朝的姑娘喜歡穿齊胸襦裙,并不掐腰。可她行軍打仗,穿寬裙大袖穿起來不方便,不好穿甲衣。便一直都是武將打扮。
先前實在是勒得太緊了一些,一會兒上了菜,她便沒有發揮的余地了。
這是對白吃白喝最大的不尊重!
崔子更瞧在眼中,沒有戳穿她。
“他們家的水煎包,還有小籠包,都是極為不錯的。蘇州城中,還有許多好吃的,可惜明日你便要離開了。”
崔子更說著,朝著窗外看去,他抬手指了指下頭一條停在河邊的烏篷小船。
“那船是阿爹送給阿娘的,阿娘喜歡午后小憩。我們在這里用過飯之后,阿娘就躺在那小船上歇晌,阿爹則是在船頭搖漿。”
“蘇州的江河四通八達,這烏篷船順流而下,能夠到梅心小筑。”
“我坐在船上,便給阿娘讀書”,崔子更說到這里,頓了頓,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他想著,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讀的不是旁的,是阿爹贊美我阿娘的文章。”
那文章辭藻華麗,簡直通篇都是羞恥浮夸之詞。
他一開始的時候,還會臉紅,不是,阿娘哪里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九天仙女下凡塵了,明明還沒有王叔好看。
再后來,也能夠面無表情的誦讀了。
段怡噗呲一下笑了出聲,頓時覺得心態平衡了不少。
看來在這酒樓里,有丟臉黑歷史的,不止她一個。
崔子更過去,可是在這里丟了十幾年的臉。這樣一想,她便又jing神抖擻了起來。
“你阿娘比你有趣得多!待日后我有了山頭,也讓我手底下那些土匪們,聞雞起舞,對著太陽齊聲朗誦段怡贊歌!”
段怡想著那場景,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聲。
岷叔顯然早有準備,不一會兒的功夫,便領著一群人魚貫而入,擺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段怡一瞧,食指大動,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瞇著眼睛吃了起來。
那岷叔瞧她吃得歡喜,下筷如飛,歡喜得又紅了眼眶,他端過一盆豬肘子燉黃豆,放在了段怡的面前,笑道,“二郎還是頭一回帶姑娘過來,從前王爺總說,他性子冷清……”
“擔心他會孤寡終老,如今他終于可以放心了。娘子多吃一些,若是不夠,再喚我。”
“胃口好福氣好!看我在這里杵著做甚?當留你們說話來著。那下頭的烏篷船,我一直都叫人打理著,二郎之后不如帶段姑娘去劃船,讓她歇歇晌。”
他說完,不等段怡說話,又躬著身子退了出去,臨了還賊兮兮的關上了房門。
段怡幽幽的看了一眼崔子更。
崔子更清了清嗓子,夾了一塊豬肘子到了段怡的碗中,“你嘗嘗,岷叔的肘子燉得極入味。每回來,他都要念叨幾句。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把我的菜譜,拿給了老牛。日后你想吃什么,便同他說,讓他照著給你做。珉叔這里,有什么菜你相中了的,也可以說,讓老牛學了去。”
崔子更想了想,又道,“你可是想要先去拿下山南東道?”
“赤手空拳,想要打天下談何容易?不如你先領了黔中道,那一萬黔中軍,已經訓得不錯了。剩下那些,有程穹在,假以時日都不是問題。”
“到時候你從黔中出發,去打山南東道,要容易上幾分。”
段怡一愣,果斷的搖了搖頭。
“當初拿下黔中的時候,我便說過了,你本來是來劍南道借兵的,外祖父應承了你,卻是因為我的緣故,你沒有拿一兵一卒。那黔中道,是還給你的,我又豈能要?”
“再則當時拿下黔中,幾乎也是全靠了你。這黔中道是你的。”
崔子更并不意外,段怡這個人,看著吊兒郎當的,但其實比誰都有主意。
一旦她下了決定的事情,別說是他了,就是八頭牛那都拉不回來。
“如此,河山印你便拿好了”,見段怡還要說話,崔子更認真地搖了搖頭,“你助我拿黔中,自己不要分毫;我助你拿河山印,又能敲下一塊角?”
“河山印雖然是玉璽,但是不過是承了一個虛名而已。黔中有地有人,是我占了你大便宜。”
段怡聽著有些傻眼。
她回過神來,欲哭無淚的問道,“河山印,你真的不想要了?”
崔子更重重的點了點頭。
不是,她千里迢迢而來,就想著到時候能把河山印,賣給崔子更這個冤大頭……那可是國璽,能換多少金山銀山啊!
到時候他們一行人拿了錢財,占山為王,從此逍遙自在,豈不是美妙?
可如今,崔子更說他不要了!
段怡牙齒咬得蹦蹦響。
這廝果然同六年之前初見時一眼,那是悶聲占便宜,絕對不吃半點虧!
好好的一個國璽,就要砸在她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