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賈看著那兩個吃得滿嘴油光的混孩子,深吸了一口氣,城樓上的人明顯增多了起來,一排排的弓箭上,隨時準備著,搭弓射箭將他們三個射成刺猬。
段怡見他汗津津的,揪了兩個雞翅膀遞了過來,“要不他們射你,你就飛?”
燒熟的雞翅膀,能飛個鬼!
老賈想著,羊裝澹定的接過了那雞翅膀,放在嘴邊一撕!
他眼睛陡然一亮,加快了啃咬的速度,“這雞果然不同凡響!”
“那是自然,這雞可是人參燕窩喂大的,我同小王爺去的時候,它還擱那泡溫泉呢!說起來就來氣,雞泡溫泉的時候,都有美人在跟前跳舞,我卻是沒有!”
蘇筠吃得香甜,不管段怡說甚,毫不猶豫的點頭。
“段三,要不我飛鴿傳書,叫崔二哥來跳!”
蘇筠說得理所當然,段怡聽著,心中有些發飄!
崔子更那廝成日里木著一張臉,像個活閻王似的。
若是有朝一日,待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跳完一曲胡旋舞,恨不得羞憤欲死之際……她一定要哼上一聲,在那溫湯池子里懶懶地說上一句:“沒有笑,重跳!”
這畫面……紂王拿妲己來換……她愿意換!
段怡想著,余光一瞟,見那城樓之上如今已經換了風景。
那田楚英依舊是一身白衣,他頭戴金冠,身上那若隱若無的香氣,擱著幾里地,都能聞見。
在他的左邊,站在曾經見過的付五娘,見段怡看她,她晃了晃手中的血滴子,橫眉怒目。
再往左去,是一個握著長劍的小道童,他的臉圓都都的,饒有興致的看著蘇筠口中的雞腿,露出了兩顆白白的大兔牙。
田楚英的右邊,則是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黑胡子,這人段怡聽程穹說過,是擅長使毒還有暗器的張翼,想來富水城前的那些毒,便是他的手筆。
而在最右邊,則是一個戴著斗笠,穿著一身的人,他蒙著臉,看不清楚生的什么模樣,肩頭扛著一根巨大的狼牙棒,一雙眼睛,像是草原上的孤狼。
段怡瞧著,來了興趣,她將手中吃剩的雞骨頭,朝著城樓上一擲,說道:
“嘖嘖,知曉姑奶奶送棺材來了,巴巴的換了喪服,倒是比狗還聽話三分。”
那田楚英分毫未動,旁邊的大胡子張翼已經射出一枚流星鏢,將那雞骨頭打飛了出來。
段怡瞧著,橫了老賈一眼!
你瞅瞅!別人的下屬多機靈!
她的下屬,摳摳巴巴不讓她換軍服也就算了,遇事恨不得讓她打頭陣!
老賈像是沒有瞧見似的,只顧著啃那雞翅膀。
“哎呀呀,你那披霞味道極好,它臨終之前,說想要落葉歸根,我這不是把骨頭還給你,唉,沒有想到,你竟是不要。”
田楚英那笑吟吟的面具,終于裂開來了,他顧不得那不染塵埃的仙人之姿,趴在了城樓之上,朝下探出了身子去,“你說什么!披……披霞……”
段怡挑了挑眉,指了指田楚英的白衣裳。
“咦,你不曉得么?那啷個要披麻戴孝,我還想著,你愣大一坨,放著好好的人不當,要給雞當孝子賢孫,真是稀奇!”
田楚英身子一晃,險些沒有站穩。
段怡瞧著他那悲憤欲絕的樣子,嘿嘿一笑,“看來我這禮,簡直是送到了你心尖尖上!”
蘇筠聽著,恰逢其時的晃了晃手中的長槍,“不愧是段怡!”
田楚英臉色一下子陰郁了下來,他盯著那棺材板板上尚未吃完的雞肉,死死的盯著段怡,“原以為你能殺我,看來還是我先殺你!”
段怡聽著,長舒了一口氣。
她就說嘛!
她又不是那金山銀海,也不是天道的親閨女,啷個有那么多人來求親!還對著她尋生覓死,恨不得來一段虐戀情深。
都是假的,那可太好了。
談感情影響她出槍的速度,談錢她能三日三夜血戰到底!
“田七哥,讓我來!”
不等田楚英說話,那城樓上的小道童奶聲奶氣的露出了大白牙,一躍而下。
他提著長劍,輕盈得像是一片紙,在空中飄浮了好幾下,方才穩穩落了了地上。
小道士先往口中塞了一顆糖,方才提著長劍,朝著大棺材奔來。
拖著棺材的馬兒感受到了殺氣,嚇得往后縮了縮,喘起了粗氣。
段怡亦是紋絲未動。
一旁的蘇筠將雞骨頭一扔,在身上擦了擦油乎乎的手,伸手一薅拿起了長槍,朝著那小道士迎去。
小道士并不意外,哈哈一笑,“正好我喜歡你身上的香氣,這耳朵割了下酒,正合適。”
蘇筠聽著,擦了擦嘴巴上的油,嫌棄的看了小道士一眼,“最不喜歡兔兒爺了,那么一點兒皮,剝下來當鞋墊子都嫌不夠。”
“要打快打,別影響我吃雞!”
小道士漲紅了臉,“你說誰是兔兒爺?你知曉什么是兔兒爺?”
蘇筠一臉茫然,見那小道士劍鋒貼著他的臉就擦了過來,他身子輕輕一轉,倒懸凌空,長槍換了一個走向,朝著那小道士頭頂戳去。
“你生得兩顆大兔牙,不是兔兒爺是什么?”
蘇筠說著,腦子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他哈哈的笑了出聲,“兄弟,你照過鏡子了么?別想要暗戳戳的夸自己的臉!就你那長相,給我們段三提鞋都不配!”
“什么叫做人間真絕色,看看我們段三!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道士都想做裙下臣了,不要臉!”
蘇筠說著,長槍直戳下去。
小道士仰頭,卻是臉色大變,先前交手他就發現了,這銀袍小將身法極快,閃避之時,幾乎飄出了殘影,難得的是,他的步伐輕盈,不像是尋常的武將,恨不得將地跺出一個洞來。
他那腳從地面飄過,幾乎沒有留下什么痕跡,真正叫做踏雪無痕。
不過這種輕盈之人,伸手快則快,殺傷力卻是不大。
可蘇筠這從天而降的一擊,卻是帶著破風之勢,有一股能夠貫穿以前的匪氣!
他有一種預感,若是閃避不開,這廝的長槍一定會直接戳破他的頭顱,像是串糖葫蘆一樣,將他的腦袋,直接串在長槍之上。
這是他身經百戰,帶來的野獸一般的直覺。
小道士腦子里千回百轉,卻是來不及保持那飄逸的美感,他就地一滾,閃避開來,想著蘇筠這一擊落空,長槍定是會直接摜進地里,到時候……
小道士深吸了一口氣,長劍在手中一震,先前那寒光刺眼的利刃,竟像是一下子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了一根劍柄……
他手腕不停地輕晃著,揮舞著長劍朝著蘇筠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