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月腦袋很昏很沉,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耳邊隱隱還有細碎的啜泣聲。
不能視物的滋味讓她心生恐慌,她奮力想要睜開眼,終于眼前的黑暗中滲進光亮,耳邊的哭聲也清晰起來。
“我的姑啊,你這一生過得好苦啊,但你兒子女兒個個有出息,你就放心去吧!”
終于看清眼前是什么景象的李福月發現自己正跪在靈前的蒲團上,身邊黑壓壓地跪滿了人。
這些人還都穿著古代的白式喪服,每個人看起來都很難過,啜泣聲在他們中間此起彼伏。
李福月愣了下,隨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小小的、白嫩嫩的。
這是一雙小孩兒的手,目測小手的主人不會超過五歲。
李福月這才回過神來。
她穿越了。
李福月本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青年人,卻意外死于車禍,但是她的靈魂卻沒有消散。
當她的靈魂漫無目的地到處飄蕩時,腦袋里冒出來一個聲音告訴她,因為她每一世都在結德行善,攢下了不少的功德值,所以她改變了天煞孤星的命格,可以帶著福報回到前世,改變自己的命運。
而她再一次醒來,就出現在了這個靈堂中。
成了這一個叫做福丫的五歲農家小女娃。
剛穿過來,李福月還想裝作若無其事看看周邊的情況,畢竟她現在擁有的記憶是殘缺的。
但是一道突然冒出來的尖銳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福丫,你這不懂事的丫頭,嫡親的姑奶奶沒了你都不會難過的嗎!”
這聲音離她還挺近的,聲音又尖又細,突然冒出來還把李福月嚇了一條。
但還沒等她反應,一雙同樣稚嫩的手就把她護進了懷里:“三堂嬸子,你嚇到福寶了,她還小,也不懂事,您別跟她計較。”
摟住李福月的人是個十歲出頭的女娃娃,她聲音很溫柔,讓李福月之前還浮躁的心慢慢冷靜下來。
李福月目前的記憶還不完整,但是她知道這就是她的大姐姐,李芽月。
她躲在李芽月懷里,偷偷看著和她們隔了兩三個蒲團的中年婦人。
那個中年婦人也跪在蒲團上,眼角還掛著要掉不掉的淚珠子,但整個人已經脫離方才浮夸的悲傷,進入了氣勢逼人的新狀態。
她白了福寶一眼,陰陽怪氣地道:“究竟是真的不懂事,還是冷心冷肺,估計也就你們自家人知道!”
原本靈堂中悲傷的氛圍有些凝固,但中年婦人渾然不覺,見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她還挺起胸膛。
“我也算福丫的嬸子,但我就真沒見這丫頭哭過,這丫頭和其他的男娃女娃都不太一樣。”
李福月察覺抱著自己的李芽月被氣得身體在發抖。
盡管李芽月被氣得不行,但顧及到這里是靈堂,硬是忍了憤怒:“堂嬸子,話還是不能亂說的。”
“我怎么就亂說話了,咱柳風村的人誰不知道福丫這女娃古怪的很?”
許氏這話說得難聽,但說得卻是村里人私下在傳的大實話,聞言幾個同鄉人都低下頭,裝作和自己無關。
李芽月被她氣得淚珠子在眼里打轉。
許氏還覺得不解氣,又擠兌了她幾句,就在主人家都察覺不妥,要出聲介入時。
一聲稚嫩的嗚咽聲打破了僵局。
李芽月先發現了異樣,驚了一下:“福寶,怎么了?”
此時靈堂中跪著的人目光都被引了過來。
李福月水汪汪的眼睛里含著淚珠子,小眉頭一皺,眼淚噠吧噠吧地往下掉。
小娃娃聲音還一更一更的。
“姑奶奶,經常給,給福寶吃糖糖,姑奶奶人很好,福寶不想姑奶奶離開,嗚……”
五歲的小孩兒怎么可能假哭還哭得這么真摯,哭得讓人見了都忍不住鼻子一酸跟著哭呢?
這一定是真的!
“好孩子,別哭了,再哭下去姑奶奶也會心疼的。”
李福月突然被一個婦人給抱進懷里,這婦人就是李家姑奶奶的大女兒王翠萍,自小與母親的關系最好。
李家姑奶奶去世,她就是這些人里最真情實感傷心的人之一。
王翠萍輕輕拍著福寶的后背,邊哭邊說:“前兩年娘還能下地的時候,就常常回去看望大舅舅,也給過福寶幾次糖,沒想到這么小的孩子就開始記恩情了。”
“福寶別哭,以后還有姑姑疼你!”
周邊有淚點低的婦人都忍不住跟著哭起來。
在這姑侄倆正哭得傷心的時候,一道驚奇的聲音響起。
“誒?許嬸子,你家鈴兒手上怎么有這么多小傷痕啊。”
眾人的視線又紛紛落在正默默流著眼淚的李鈴兒身上。
而剛才說話的那人剛說完就悔得直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因為那些傷痕仔細一看,分明就是掐出來的!
而也就只有跪在李鈴兒身邊的她親娘許氏才能掐的出來!
在場的人里有看不慣的,也有偷笑看熱鬧的,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豐富。
而表情最難看的還得數許氏,許氏方才還傲著的臉變得青一塊白一塊的,好像被掐的人是她自己似的。
她現在只恨不得能找個洞鉆進去。
許氏覺得自己很冤。
王家在莊戶里算是很有錢的人家,辦的喜喪還辦了宴席。
有宴席就說明有好吃的。
她只是想來蹭點肉吃,順便討王家人高興,沒想到現在差點得罪了王家。
等回了家,被家里那個老妖婆知道了,又得給她一通罵,許氏一想起她婆婆罵人的氣勢,臉色更難看了。
“宴席已經準備好了,各位親朋也都辛苦了,往這邊走,去院子里吃飯吧。”最后還是王翠萍站出來給許氏解圍。
雖然王翠萍是外嫁女,但是她的丈夫是城里縣衙的捕頭,王家之所以現在能夠混得這么好,她和丈夫沒有少出力,因此她在娘家格外有威望,有時候說話比自己的兄弟更有用。
她雖然也看不慣許氏的假情假意,但是這里是含辛茹苦把她養大的母親的靈堂,她不想讓這些人在靈堂上鬧起來。
王翠萍開口后,王家的兄弟媳婦們也都積引著來客往院子走,方才的尷尬似乎就消失在眾人默契的閉口不言里,但這件笑料注定要被回村里傳開了。
聽到要吃飯,許氏也勉強打起jing神,畢竟她就是圖這一頓肉來的。
就算回去要被臭罵一頓,她也得先把肉給吃了!
想到這里,許氏連忙把女兒李鈴兒扯到身邊,貼著耳朵叮囑道:“王家吃的都是好東西,你待會兒吃飯別不好意思!那些婆娘吃起席面比你個小娃娃猛得多。”
對于吃肉的渴望戰勝了傷心,李鈴兒擦了擦眼淚,堅定地點點頭:“娘,我曉得。”
其他人忙著去吃肉可能沒有注意到許氏母女的小動作,但是被李芽月牽著從她們旁邊路過的李福月卻看得一清二楚。
這母女倆也是奇葩啊。
周圍人那迫切的腳步也顯示出他們對于吃肉的渴望,李福月不由在心里嘆息。
在古代這種物資極其貧乏的環境里,肉食是極其稀罕的東西,也難怪大家這么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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