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姝垂著頭站在幾人的身后,處境比身后侍立的幾名丫鬟還要尷尬。
徐側妃毫不猶豫的坐在了那處唯一剩下的椅子上,然后故作驚訝的看了一眼寧姝,質問起身旁的婢女:“你們怎么回事沒看到還少一把椅子嗎?”
“奴婢這就去。”婢女立即走出了亭子,不多時就為寧姝尋來一把——小凳。
“還請曼姨娘見諒,今日府中賓客實在是多,只有這把廚娘用來燒火的小凳了——”
三名夫人忍著笑意,徐側妃卻面色一板,“怎么會這樣?快去稟告王爺,讓王爺親自派人從正堂處搬來把椅子。”
寧姝早已在心里把謝云燼千刀萬剮了。
還有趙振海。
出門帶個正室夫人就那么難嗎?
她扭捏的按住婢女手中的小凳,“無妨的,妾有個位置能坐已是娘娘的恩賜了,怎好再麻煩王爺?”
“原來曼娘還是個識大體的,怪不得趙老爺出行會帶上你呢。”徐側妃做作的撫了一把發鬢,轉身沖幾位夫人笑道:“堂子里面悶的慌,邀幾位前來花園,幾位不會心里不高興吧?”
身著絳紫色華服的婦人陪著笑,“怎會?我等還要感謝娘娘的體恤呢。”
她邊說著邊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寧姝,目露睥睨。
徐側妃昂昂不動的喝著茶,心思一轉,對那名婦人笑道:“陳夫人最近面色可是好多了,有什么訣竅可不要瞞著我們啊?”
另一婦人附和著:“我剛剛就想說來著,陳夫人的氣色可是越來越好了。”
陳夫人用帕子拭了拭嘴角,隱隱得意的道:“上個月夫君進了趟京都,順便帶回了一些京都胭脂鋪子里的胭脂,有一個玉凝膏甚是好用。”
“瞧瞧,陳夫人的氣色哪里是什么玉凝膏就能呈現出來的?明明是得了不少陳大人的寵愛啊。”徐側妃打著趣。
寧姝卻在一旁仔細聆聽著。
玉凝膏她記得,正是龍善常去的那家鋪子的主打胭脂。
想不到在這偏遠的禹州,竟成了上等貨。
陳夫人眸色黯了黯,瞬間又恢復如初。
是不是玉凝膏她比旁人更了解。
陳大人已經好幾個月不去她的院子了,從京都里帶回來個瘦馬整日寵著,恐怕連她長什么樣子都快不記得了。
由此,她更鄙棄的看了一眼寧姝。
徐側妃也察覺到了陳夫人面色的變化,試圖轉移話題,無心的問了一句:“陳大人去京都作甚?”
陳夫人想也不想的就答:“說是京都里出了點事,必須要老爺親自去解決。至于什么事,我一個婦道人家就不得而知了。”
寧姝乖巧的坐在小凳上,身前的四人聊得熱火朝天,沒人注意她的神色。
前陣子京都里出了事?
最大的事莫過于蜀安侯府被抄家的事。
難不成這位陳大人與蜀安侯有勾結?
這個念頭剛一萌生,就被寧姝否決了。
蜀安侯私藏的官銀已經找到,死局已定。
偏遠的陳大人去了根本無法扭轉乾坤。
但直覺告訴寧姝陳大人進京定然與蜀安侯府被滅有著莫大的關聯。
沒想到小小的禹州還能牽扯到京城里的渾水,要盡快的告知謝云燼才是。
另一偏僻的廂房內,謝云燼眸色凝重的望著張郡守。
“郡守大人,小人做的是絲綢生意,京都那塊肥肉小人是啃不到了,但西涼財力豐厚而絲綢的手藝卻很缺乏。”
他驀然起身沖張郡守作揖,“小人懇請郡守大人為小人指條明路,谷城郡究竟值不值得小人一闖。”
張郡守笑了笑,“趙老爺這說的是哪里話?你們生意人,想做哪里的生意還用得著走‘官路’嗎?”
謝云燼惶恐的道:“郡守大人有所不知,猛虎難壓地頭蛇,前幾日京都內閣重臣被山匪刺殺,據說死無全尸。堂堂朝廷官員都尚且如此,小人若是沒有大人的庇護,恐怕連出個山頭都難吶——”
張郡守看出了謝云燼眼中的急迫,但他語氣依舊悠然自得,“本官聽說那群山匪是做大買賣的,小來小去的可都看不上,不知趙大人是想要做成多大的生意啊?”
謝云燼眉頭緊鎖,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一咬牙,對張郡守解釋道:“小人在平城有一條完整的通往江南的渠道,如果從平城到谷城郡的渠道也完整了的話,想必不出三年,小人會在整個禹州地域,乃至于整個祁國都是一方富甲。”
“趙老爺好大的胃口啊。”張郡守輕呲了一聲。
謝云燼忙道:“若小人成了一方富甲,那張郡守定然是在富甲之上的。小人愿意拿出五成的利潤孝敬郡守大人!”
張郡守的眸色初次有了波動。
五成?
那可比王爺預計的還要高出一成來呢!
他把守谷城郡,不是沒想過做些來錢快的生意。
只是禹州本地的特產稀少,氣候也一言難盡。
實在拿不出什么東西來倒賣。
至于外地的——
王爺養jing蓄銳,不敢大肆拉攏不知根知底的人進入王府。
而趙振海卻不同。
他算是禹州地域的“本地人”了,且他那條直通江南的渠道也很誘人——
“此事容我考慮一番。”
斟酌了片刻,張郡守還是覺得應該和詢王商討一下再給趙振海一個結果。
謝云燼略顯興奮,“要得要得,不過事成與不成,還請張郡守給小人一個明確的話,那處山匪——”
張郡守干癟的大手一揮,直勾勾的盯著謝云燼笑著:“趙大人這么jing明的人,豈會對這些事情感興趣?趙大人盡管放心,若此事成了,那些山匪不足為慮。”
謝云燼了然的點了點頭,還拂袖沖張郡守豎起了大拇指,“郡守大人果然權勢通天,小人投奔大人真是太對了。”
“說這些未免尚早,如今王爺的壽辰還沒結束,待人少靜謐之時,我們再細細商議。”
“是是是。”謝云燼忙點頭,一場暗流涌動的試探就這樣結束了。
張郡守似乎對他的身份并不再懷疑了。
而謝云燼也確定了指派山匪殺他的人就是張郡守。
眼見張郡守的背影越來越遠,謝云燼直起了背脊,眸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