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情深,是蕭知宴自己演給謝氏的人看的。
可偏偏今日在場的不僅有謝氏的人。
謝云初抬眉示意蕭知宴讓開,他卻紋絲未動,攥著謝云初腰帶的手收緊,掐著謝云初面頰的手挪至她頸脖處,眉目間全是陰霾,幽森森道:“要不是云昭!我真想掐死你!”
“我內心十分感激云昭!”謝云初笑意不達眼底,“不過陛下每每都以同樣的方式栽在同一個人手上,感覺不大像陛下的作風。”
若非蕭知宴如今身體越來越差,想來她也不一定能夠得手,真的威脅到蕭知宴。
看著謝云初這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中,無所顧忌的模樣,蕭知宴咬著牙關,望著她……手用力掐頸脖的同時,察覺謝云初手中的簪子又往自己頸脖內嵌入了一些,大有要與他同歸于盡的架勢,絲毫不畏懼死亡。
畢竟,謝云初入宮前就有必要時與蕭知宴同歸于盡的覺悟。
謝云初就像是帶刺的海膽,蕭知宴想將她攥在手心之中,便會被扎的滿手是傷。
“殺了你太沒意思!”
單膝跪在榻上的蕭知宴松開謝云初頸脖,直起身來:“告訴你一件有意思的事,你的紀京辭……還活著!”
謝云初攥著鳳簪的手猛不自覺收緊,坐起身來看著蕭知宴。
“紀京辭失蹤也有一年多了,你可知道……他為什么不回來?”蕭知宴低笑一聲看著起身整理衣裳的謝云初,摩挲著腰間的鳳血玉佩,“對紀京辭來說你前世是他的妻室不假,可今生你是繼承了他治國理念的弟子,你不過是紀京辭最完美的作品,他要利用你推行他的新政……”
“閉嘴!”謝云初轉身,目光冷冽。
瞧見自打他回京開始,便在臉上戴了一張面具的謝云初終于露出憤怒之態,蕭知宴心底有十分痛快。
他懶懶散散將胳膊擔在團枕上倚了過去,眉目間的陰沉都消散了:“知道你費了這么大勁,安排那么多人去尋紀京辭,為什么找不到嗎?根據朕得到的消息,紀京辭最后一次出現是在蓬萊,身邊有一女子和青鋒相伴,出海了!之后再也沒有回來!你可以派人去查!朕若有半句虛言……此生不得云昭!”
謝云初凝視著蕭知宴,面色難看,她派人搜尋紀京辭,從未往東南方向搜尋過。
“且朕查了那個女子,傳聞說……是顧神醫的義女。”
謝云初冷聲道:“笑話!顧神醫哪里來的義女!”
謝云初并非第一日認識顧神醫,前世今生加起來兩輩子,顧神醫有沒有義女難不成她還不知道?
“你這么生氣做什么?顧神醫有沒有義女,你親自去問問顧神醫不救知道了!”蕭知宴唇角笑容越發的深,一副看好戲的模樣,“若是顧神醫真的有義女,就說明紀京辭早已經移情別戀,喜歡上了顧神醫的義女!謝云初……你不過是紀京辭實現他治國方略的棋子罷了。”
“我是不是阿辭實現治國方略的棋子還尤未可知,但你……是云昭一統天下的棋子,卻是實實在在的!”謝云初整理好衣裳,望著蕭知宴道,“況且,新政出自我之手,阿辭的治國方略就是我的治國方略,我們之間沒有利用。”
謝云初說完,坐回她那張被蕭知宴命人搬來顯陽殿的桌案前,批閱折子,十分能沉得住氣,看也不看蕭知宴便道,“多謝你告訴我阿辭還活著!”
阿辭失蹤一年多,這是她最想聽到的消息……
“我就看你……去見過顧神醫之后,還能否如此沉住氣!”蕭知宴用帕子擦去自己頸脖上的血跡,垂眸看著明黃帕子上的鮮紅,將帕子揉成一團,與謝云初丟棄的帕子扔在一處。
日薄崦嵫之時,謝云初才從顯陽殿出來。
余暉如能熔金,照著謝云初如白玉雕琢般精致如畫的眉眼,她走下金燦燦的漢白玉高階,看著丹陛飛騰欲出的盤龍,眼底殺意幾乎藏不住。
雖然她已等不及要殺蕭知宴,可還得再等等才能更穩妥。
“夜辰……”謝云初收回視線,凝視腳下石階。
“是!”夜辰上前。
“你親自去一趟顧神醫那里,問問顧神醫是不是有義女,若是有……派人去查查這個義女。”謝云初語聲沉穩。
“是!”
“現在就去!”謝云初鄭重看著夜辰。
“是!”夜辰應聲行禮。
謝云初彎腰坐進轎攆之中,閉眼靠著團枕,眼角淚光瑩瑩。
她不信阿辭會變心另尋他愛。
從始至終,他們二人哪怕是有分歧,哪怕她的形式作風與阿辭的君子準則不相符,甚至是有爭吵和不愉快。
謝云初也從未懷疑過他們二人的感情,能夠有第三個人插進來!
蕭知宴不過是為了讓她心中不痛快。
或許顧神醫真的有什么義女她不知道,若顧神醫的義女真的在阿辭身邊,那么醫術想來不是問題,她也能放心。
只要她順著顧神醫義女的線查下去,一定能找到阿辭!
她現在最怕的是阿辭和當初剛剛重生的她一樣,身子不知何時會撐不住,所以不敢露面。
她之所以這么想殺顧神醫,卻一直沒有殺他……
為的并非讓顧神醫醫治好七皇子,是為了阿辭!
她與阿辭一同落水,先被救上來到了冬日咳疾都無法痊愈,更別說阿辭在冰冷的河水里不知道泡了多久,心肺不知該被寒氣傷到了什么地步。
謝云初緊緊攥住團枕。
鳳棲宮內。
燭火微顫,殿內悄寂。
謝云初坐在內殿敞開的窗欞旁,盯著描繪著山水畫的燈盞內搖曳的火苗,手中攥著紀京辭送她的木簪,坐等夜辰回來,如同一副被涂抹了暖色的畫卷。
暖光映著窗外去歲謝云初命人挪來的青竹,風過竹晃如浪,簌簌的響著。
“圣后,夜辰護衛回來了……”周興來擱著屏風同謝云初稟報。
“讓夜辰進來!”
謝云初起身朝外面走去。
夜辰進門單膝跪地行禮后起身道:“顧神醫一開始否認自己有義女,后來好似是想起來,便說的確是有!”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滅,也不過是剎那的斑駁流光。仰望星空,總有種結局已注定的傷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國,文明火光,地球,都不過是深空中的一粒塵埃。星空一瞬,人間千年。蟲鳴一世不過秋,你我一樣在爭渡。深空盡頭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