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血書之上,兩位知縣和通判寫的很清楚……
去賑災的官員,堂而皇之和他們這些地方官說,若有不順從的官員,他們會潦草以流民襲擊為由,將不順從者干凈利落處置,天高皇帝遠誰也不知道。
皇帝抬眼,如炬目光看向跪在自己身邊的兩個兒子。
如今,已經有流民入京,就跪在皇宮前,現在又有謝云初送上這樣要緊的證據。
“父皇,兒子不知道有這件事啊!賑災之事并非是兒子負責啊!”大皇子連忙撇清關系。
“父皇明鑒!這不可能啊,沈硯行是個什么品性,父皇是知道的啊!”三皇子慌張道。
負責此次賑災的錢大人,還有三皇子的大舅子沈硯行。
錢大人只是大皇子門下,大皇子可以撇清關系。
可沈硯行可是三皇子的嫡親大舅子,三皇子還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妻兄的。
蕭知宴垂著眸子,克制自己看向謝云初的目光,不知為何與有榮焉。
云昭就是如此心善,見不得旁人受苦,見不得百姓受苦,這是她的作風。
皇帝合起手中的血書,將血書遞給高公公,這兩位知縣和通判的血書之中,并未提血書之事:“菜人鋪子是怎么回事兒?”
皇帝說話間,又拿起李南禹的畫冊翻看。
當皇帝翻開第一頁時,就已經愣住。
“回陛下,菜人鋪子……就是把人當做菜的鋪子,微臣親眼看到父親將孩子送入菜人鋪子,換了人肉出來,那菜人鋪子收了人,孩子……給出的起錢的有錢人吃,剩下的人……就如同待宰牛羊,只等有人上門,就宰殺……”
謝云初想起那菜人鋪子,拳頭就不住收緊:“微臣從菜人鋪子救了一些人,陛下若相知詳情……可命吏部尚書謝大人書信一封,讓將謝氏之前接到岐州的災民送入汴京。”
謝大爺好似被自家侄子氣了一倒仰,喘息粗重,臉色陰沉又難看。
皇帝一頁一頁看著李南禹的畫,稱之為修羅地獄也不為過。
那畫上,有李南禹去菜人鋪子的情景,一個圍著圍裙的胖子,背后高處懸掛著人肉和已經取了骨頭的胳膊腿,手指清楚可見。
皇帝忍不住想作嘔。
“陛下,秦州、岷州一帶……人丁調令,人人相食,到最后就會變成空城!要是變成了空城……大鄴收回這些地方的意義到底何在?!賑災官員從上至下……無一能對得起陛下的信任!無一能對得起那一身官服!求陛下嚴懲!”謝云初重重叩首。
牛御史聞言也上前:“此事事關重大,請陛下下令嚴查,如若屬實,還請陛下嚴懲!”
牛御史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官員上前,引得朝中許多官員紛紛上前,跪地叩首請求皇帝嚴查重罰。
“薛大人……”皇帝開口。
戶部尚書薛大人已經是汗如漿出,雙腿發軟,連忙上前跪下:“陛下……微臣……微臣……”
皇帝面色冷冽,起身走至高階旁,將手中的畫冊丟到戶部尚書的面前:“這就是你們戶部去賑的災!”
“微臣失察,還請陛下降罪!”薛大人重重叩首。
事情鬧到流民宮門求公道,謝云初大殿舉發這一步,不嚴查根本不可能!
新晉進士的眼睛盯著,宮門外百姓的眼睛盯著,皇帝就算是有心包庇,也只能是暗中行事。
“查!這件事必需一查到底!朕還沒老到耳聾昏聵!你們就想著一手遮天了!派出去賑災的官員就是這么賑災的?!災民一粒糧食都沒有!官府開菜人鋪子!”皇帝語聲中全是怒火,在這肅穆大殿之內尤其具有震懾力,“賑災賑災,賑了這么久……賑得秦州、岷州一帶暴亂頻發,原來這才是源頭!”
新晉前十的進士們,哪里見過這場面,除了挑起事端的謝云初,其余的多少都被嚇住了。
皇帝氣得臉紅脖子粗:“此案,交由牛御史查辦!刑部、大理協同辦理!但凡是在賑災之事上貪污的……有一個算一個,殺!絕不容情!”
牛御史、刑部尚書夏大人、大理寺卿賀大人上前領命。
謝云初閉了閉眼,心中舒了一口氣,成了……
三司共同動作,看來皇帝真是被那句“聯手蒙蔽皇帝雙眼”給氣狠了,也是被這些貪官的貪心氣狠了。
“賑災之事由戶部尚書薛志主理,朕不想受災之地再有吃人的事情發生,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辦不到……朕要你全家老小的腦袋!”皇帝指著跪地不起的戶部尚書道。
薛志一身冷汗,連連叩首。
如此……戶部侍郎就算是砸鍋賣鐵,也得盡快運送糧食前往受災之地。
受災之地的百姓,也就有活路了。
皇帝又轉而看向自己的兒子,視線略過大皇子和三皇子,看了眼二皇子又看了眼將將成年的四皇子,終于還是開口:“燕王!”
蕭知宴上前:“兒臣在!”
“即日起,由你轄制皇城探事司,前往秦州等地,將一應涉事官員捉拿歸案!各州縣但凡開菜人鋪子的官員,就地斬首,不必回稟!”
“兒臣領命!”蕭知宴抬頭看向皇帝,“父皇,那……空出來的官位應當如何?”
“就下面的人頂上來,等待朝廷派遣官員,若是全都涉事……”皇帝語聲頓了頓。
“陛下!微臣有一言……”吏部尚書謝大人上前。
“說!”皇帝這會兒看誰都不順眼,滿肚子火,語聲也帶著怒火。
“微臣以為,燕王殿下前往受災之地捉拿涉事官員,可以帶已經守選三年還未安排官職的進士一同前往,若當地有涉事官員,就地罷免斬殺之后,即刻便能有官員補上!”謝大爺道。
做為吏部尚書,謝大爺這個建議可以說是非常不錯。
大鄴尚文,朝中之所以讓進士守選三年,其實就是沒有地方安放這些進士……
上一屆科舉出來的守選進士,還沒能安排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