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車夫是老把式,馬車速度不快不慢,而且沒有太顛簸,加上沈佳言吃飽喝足了,本就昏昏欲睡,這馬車搖來搖去,搖得她很快就睡著了。
直到了四方鎮,那車夫才將沈佳言喊醒。
沈佳言看了看天色,索性又多加了錢,讓馬車夫直接將她送到東光村家門口。
只要有錢收,馬車夫也不介意多趕這十幾里路。
趕在太陽下山前,終于將沈佳言送到了家。
幫著卸下了所有的東西,收了錢,馬車夫趕著馬車走了。
院子里的大黑小白最先感應到沈佳言回來,汪汪叫著,在院子里頭撓門要出來。
聽到動靜的慕家三兄妹忙打開了門,大黑和小白擺著尾巴,一下子就沖了出來,圍著沈佳言打轉。
慕家三兄妹的臉上也不由自主的帶上了笑容,迎了上來,要幫著沈佳言把東西給搬進去。
背簍沉得很,沈佳言擺擺手,不讓他們兄妹碰,自己一把就拎著進了院子。
慕天澤忙去廊下搬來了凳子,讓沈佳言坐下歇歇。
那邊慕玥已經端了一大碗涼茶過來,讓沈佳言喝水,慕天潤左右看看,沒有自己能插得上手的,去屋里尋了一把蒲扇出來,兩只手握著,給沈佳言扇風。
沈佳言還沒說什么,從朱家聽到動靜趕過來的白氏倒是笑了:“你這一去幾天,你家這幾個孩子天天惦記著,不時就到村口去看一看,就盼著你回來呢!這一回來,都孝順上了——”
沈佳言一笑,心里清楚的很,慕家三兄妹這么盼著她回來,主要是怕她跑了,沒人養活他們三個了吧?
這如今看到她回來,自然是要好生表現表現才是。
不過既然慕家三兄妹還算上道,知道在外人面前演出一團和氣,母慈子孝來,她自然要配合。
從小竹簍子里,將那一碟子綠豆糕給拿出來,遞給了慕玥:“這幾天辛苦你們了,拿去分著吃吧!”
慕玥可是吃過好東西的,當年還是慕家大小姐的時候,城里那有名一點的點心,她可是都嘗過的。
只一看那碟子和綠豆糕,就知道這不是便宜貨,看著倒像是哪家酒樓大廚的手藝。
已經一年多沒有吃過這種高檔點心的慕玥,幾乎是顫抖著手接過來,謝過了沈佳言,端著盤子和兄長弟弟走到了一邊。
三兄妹圍在一起,剛要拿起一塊放入口中,慕天澤頓了一下,咳嗽了一聲,給慕玥使了一個眼神。
慕玥楞了楞,看慕天澤朝著沈佳言和白氏那邊偏了偏頭,馬上心領神會的放下了手里的綠豆糕,端著盤子走到了白氏和沈佳言面前:“后娘,你和白大娘先嘗嘗——”
沈佳言一挑眉毛,哎呦,這是開竅了?
給面子的拿了一塊,又示意白氏也拿一塊。
白氏還有些不好意思,本是來關心沈佳言的,而且看這點心就不便宜,吃了她家可沒這樣的好東西還人情啊。
架不住沈佳言和慕玥勸,小心翼翼地用兩根手指頭拈起來一塊,綠豆糕淡淡的黃色,清香撲鼻,忍不住咬了一小口,松軟粉糯,入口一抿即化,帶著綠豆的本香,溫潤清甜。
等白氏回過神來,那一塊綠豆糕已經被她吃下了肚,一張嘴,都是綠豆糕的清甜香味,讓人忍不住咂舌回味。
“妹子,你這綠豆糕怪好吃的,甜絲絲的,還不膩,滿嘴都是綠豆香!這是從縣城帶回來的吧?果然不愧是城里,連點心都比鎮上好吃百倍!”忍不住露出了幾絲欽羨之意。
白氏從出生到現在,去得最遠的就是鎮上,只覺得鎮上就已經很是不錯了,那縣城比起鎮上好百倍不止。連路都是用青石板鋪就的,城里人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勞累一年,都能住大房子,吃白面饅頭和肉,女人在家就行了,不用下地干活,還能穿金戴銀,可享福呢。
只不過她從來沒見過,如今從這一塊綠豆糕,終于隱約似乎窺探到了縣城百姓的生活,是又好奇又向往,還隱約帶了一點說不出來的嫉妒。
沈佳言雖然不知道白氏的心理,可卻知道財不露白,要低調的道理,忙擺擺手:“這綠豆糕我可買不起,是湊巧幫了別人一個忙,人家送的!不然這樣的好東西,誰家有閑錢買這個。”
白氏一聽這話,再看沈佳言雖然背了一大背簍東西回來,放在上面的確還是一些零碎家庭需要的東西,并沒有什么值錢的,也就相信了。
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吃了你家這好點心,倒是忘了正事了。你去縣城這一趟還順利吧?東西都孝敬給縣太爺了嗎?”
沈佳言點點頭:“也是我運氣好,遇上了之前的鄰居,托他遞了信進去。咱們縣太爺真是愛民如子,聽說我要孝敬他山菌子,還以為我有什么難處呢!他說不方便見我,倒是讓夫人接見了我!”
“夫人可真是個天仙菩薩一般的人物,一見我,就說我寡婦失業可憐見的,賞了我幾件衣裳和料子,還有家常用的藥丸子,又將縣令公子用過的開蒙書賞賜給了我們家老大,讓我們家老大也讀書識點字,將來好日子還在后頭呢。這樣的大恩大德,實在是讓我不知道說什么好!唯有每天在家求老天爺保佑縣令大人一家平安高升,就是我們一家的福氣了!”
白氏一聽,羨慕得都說不出話來。
只掐著沈佳言的胳膊連連追問:“你真的見到縣太爺夫人了?長什么模樣?是跟那戲臺上演的一樣嗎?縣太爺家是不是特別大?聽說官老爺家丫頭比那大家的小姐穿得都要氣派,是不是這樣?還有縣太爺家是不是用的金飯碗?縣太爺和夫人家吃飯肯定不缺肉吃吧?他們是不是吃啥都能放肉?”
這些問題問得沈佳言腦子嗡嗡作響,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對于白氏這樣一輩子都走不出大山,最遠只能去到鎮上的婦人來說,縣城太遙遠,縣太爺和夫人那更是傳說中的人物,一切都憑想象。
而這些想象,受她們本身的見識所限,能想到的所謂的好日子,也就是上面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