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約診的客人汴京小醫娘第247章約診的客人張巡心里微微一惻。
面前的小娘子容色肅冷,每一個字都說得認真懇切,不像在置氣。
可是……
張巡仍然很難說服自己,這些都是她的真心話。
“不要再鬧了。”張巡冷著臉,“我是一家之主。這個家,得由我說了算。你若再這般不遵婦道,這個藥鋪不開也罷……”
辛夷瞪大眼睛,差點被他氣笑了。
“呵!”
她正要攆人,湘靈端著一盤糕點進來了,朝辛夷擠了擠眼睛,“姐姐,昨日約診的客人到了……”
辛夷并沒有什么約診的客人。
她與湘靈交換下眼神,便明白是誰來了。
“讓他稍等,我馬上就去!”
想到傅九衢,辛夷再面對張巡,無端覺得氣更不順。
要不是這個頑固不化的渣男,他們用得著這樣偷偷摸摸的嗎?
明明沒有做賊,卻像做賊似的。
辛夷慢慢站起身來,看著一臉不悅的張巡。
“張都虞候,我今日還能如此和顏悅色地跟你講道理,全是看在廣陵郡王的面子上。我相信,你也不是歪纏的人,咱們理智一點好嗎?天涯何處無芳草,下一朵花會更好……好聚好散吧。”
辛夷大步離去了。
張巡原地怔忡了許久,拳頭攥了又攥。
他很想沖出去,攔住她,教教她應該怎么跟人家做妻子,但他不能那么做……
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們若當眾撕扯起來,孩子怎么辦?
張巡嘆息一聲,掉頭出面,便看到躺在門外的三念。
孩子只露出一角裙子,看到他出去,轉身就跑……
“三念。”張巡冷著聲音,“過來!看到爹,你跑什么?”
三念停下腳步,緊張地看著走向自己的男子,小嘴巴緊緊抿著。
她是張巡最小的孩子,對張巡的印象約等于沒有,這次張巡回來前,她甚至記不住爹的長相了,眼里、心里,只剩一個娘……
但張巡生得高大,五官頗有威嚴,三念怕他。
“愣著做什么?叫爹!”
三念嘴巴扯了扯,嚇得不敢吭聲。
張巡方才在辛夷那里受了氣,如今看這孩子不招呼不行禮,一副委委縮縮的樣子,越發氣惱,指著三念的鼻子就罵。
“你娘就沒有教過你一點規矩么?這么大個姑娘了,整天跑來跑去,沒有半分體面……”
三念皺起小眉頭,“我怎么不體面了?我娘說了,不做虧心事,就是體面人!”
張巡沉下臉,“在長輩面前犟嘴,你當真是越發放肆了。伸出手來。”
三念瞪大眼睛看著他。
以前劉氏也會體罰孩子,抽掌心,打屁丨股,那是家常便飯,后來劉氏死了,三念年紀小,不曾有半分痛苦,跟著辛夷搬到汴京城后,更覺得開懷,便慚慚把那些過往忘了……
但童年留下的陰影,又怎能徹底抹去呢?
三念看著張巡沉眉冷眼的嚴肅模樣,將手背在身后,身子瑟縮著后退兩步,害怕得發抖,但仍是鼓起勇氣說道:
“我娘說,大人不可以打小孩,更不可以拿小孩出氣……我沒有做錯事,你要打我,你就是拿我出氣……你不可以!”
“我是你爹!”
“爹也不可以!”
張巡愣住。
聽到三念說出這樣的話,他震驚無比。
父親教女,天經地義,從來不會有人覺得不妥不對,可是,在三念的眼里,他除了看到恐懼,還看到了反抗和厭棄……
“你是壞人,我討厭你,你不是我爹!”
三念懼怕無比,但還是吼出了這句話,然后撒丫子就跑入內堂,蹬蹬奔上樓去找辛夷。
“娘……”
傅九衢是從側院過來的,正在二樓的偏廳里坐著和辛夷說話,看到三念小小的身影跑過來,尚未來得及問話,便見那孩子撲到辛夷懷里,緊緊抱住她,淚流滿面。
“他要打我……娘,壞人要打我……”
傅九衢黑眸微寒,抿嘴不語。
辛夷則是沉下臉來,情緒全在臉上,聲音也大了幾分。
“誰?誰敢打你?娘找他算賬!”
三念小臉全埋在辛夷的懷里,肩膀哭得不停的顫抖,卻只是搖頭,不說話。
辛夷意識到她說的是誰了,皺起眉頭,撫住她的肩膀,將那張小臉抬起來,發現三念像個小淚人似的,眼泡紅腫,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這孩子嬌氣,很歡脫,很乖巧,偶爾也會耍混撒嬌,但辛夷來了這么久,從來沒有見過她哭成這樣……
“別哭了。”辛夷將孩子抱起來,放在膝蓋上坐好,一面為她擦臉,一面冷著臉問:
“他打你哪里了?”
三念搖頭,哭,一直流淚,一直哭。
哭得辛夷的心都碎了。
沒有哪個母親看到自己的孩子傷心能不動容?
“混賬東西,在小孩子面前耍什么威風。”辛夷突然氣不到一處來,將三念交到傅九衢的手上,擼袖管,“我去找他。”
張巡已經走了。
三念的哭喊聲震天動地,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明明是自己的孩子,教訓幾句怎么了?
張巡沒有覺得自己不對,只覺得辛夷的教育方式出了問題。孩子這么嬌慣下去,往后是要惹出禍事的……
他心里不滿,但不想再和辛夷扯皮撕鬧。
一來他是個男人,臉上不好看。
二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即便內心一次一次地告訴自己,那就是一個不懂禮儀的野蠻妒婦,實在不必給她留什么情面,但還是忍不住一次一次地妥協,不愿再同她針尖對麥芒……
張巡走得無聲無息,辛夷沒找著人,回到二樓時,三念已經止住了哭聲,只是一抽一抽的飲泣著,靠在傅九衢的身上,小臉漲得通紅,而傅九衢滿臉凝重,手上拿著一串糖葫蘆。
“沒事了。”辛夷有點好笑地瞥了廣陵郡王一眼,上前摸摸三念的頭,“你爹走了。去玩吧,娘和傅叔說幾句話。”
三念抽一下,抬起紅腫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娘,我可不可以不讓他做我的爹……”
辛夷皺起眉頭。
血肉至親,哪能說不做便不做呢?
三念太小了,辛夷不能為她做這樣的決定。
“等你長大,想認他便認,不想認便不認。”
三念扁著嘴巴,拉著鼻子瞟一眼傅九衢,將頭靠著他,“為什么傅叔不是三寶的爹?”
辛夷腦仁痛。
這種問題,一念和二念從來不會問,三念卻是有事沒事就掛著嘴邊……
孩子太小,辛夷不想傷她的心。
“三寶要是不想去玩,就乖乖坐著,好嗎?”
三念癟著嘴巴,突地從傅九衢的膝蓋上滑下來,“娘和傅叔要捉迷藏……三寶不可以看。”
傅九衢:“……”
辛夷:“……”
兩個人看著孩子跑遠,尷尬地對視一眼。
辛夷道:“以后在孩子面前,你同我保持距離。”
“好。”傅九衢很好說話的樣子,唇角微掀,“坐下說話。”
辛夷嗯一聲,坐在他的身側。
傅九衢手上拿的那一串糖葫蘆,是方才哄三念用的,三念沒有吃,他順手遞到辛夷的嘴邊,哄孩子似的誘哄她。
“吃一顆?”
辛夷瞥他一眼,慢慢推開,“氣都氣飽了,不想吃。都是你那個好兄弟。哼!打孩子,一個大男人居然打孩子?什么東西!”
傅九衢眉梢微動,“他不會真打。”
“你還替他說話,是不是你也會打女人打小孩?”
“……”傅九衢見她夸張地抬高眉頭,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好笑地按住額頭,“你這是遷怒,和三寶說的壞人一樣,拿我出氣。”
辛夷哼聲,不高興地扭頭。
突然地,手腕便被傅九衢攥了過去。
她斜眼一飛,目光望向傅九衢,恰好撞上一雙多情而俊黑的眼。
“不生氣了。嗯?”傅九衢胳膊微微一收,將她圈入懷里。
端午后的天氣,一日熱過一日,兩人這般親近,辛夷當即便覺得身子發熱,脊背隱隱生出汗意。
“不是說,有正事問我么?”
“嗯。”傅九衢闔眼微哂,精致的眉眼輪廓分明,賽玉欺霜,一張臉俊美又凜冽。他就那么看著辛夷,暗嘆一聲,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我本是想問,行遠所中之毒……看你這般,竟不好開口了。”
辛夷微微怔愣,“你怎么今日突然想起問這個?”
傅九衢扶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一頓,聲音涼沉如水。
“有人去開封府狀告,說用了鄧家胭脂鋪的脂膏后,惡心、嘔吐,臍周疼痛,更有甚者,吐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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